涵因则心里暗叹:“若是你知道自己没进荥阳郑氏家谱,恐怕就不会一套套的士庶之别了。”嘴上则说:“哥哥教训的是,妹妹以后会注意分寸。”
郑钦则挤眉弄眼的。涵因出来之后,郑钦忙跟了上去:“你别看哥这么说,其实也很欣赏这人,还特地嘱咐我帮他给几位大人递了‘公制卷’。”
大隋的科举虽已经被世宗完善了乡试、会试、殿试的制度,但还保留着汉代以来的查举遗风,不仅高门子弟可以通过官学的推荐不必参加初试,就连高中三甲也并不只是凭临场挥的一锤子买卖,最后评定名次还要看考生的名声,这公制卷便是考生在赴考之前投给长安达官显贵们的得意之作,用以提升名望,给考官以好印象。
郑钦这些时日也是名声鹊起,一来他本身才华横溢、几篇文章一出便名动长安,二来他虽然家门不幸,但他父亲当年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今少不得要照拂照拂,三则大多数人还要给靖国公几分面子的,再加上他自入了国子学之后便受到了国子祭酒当世大儒孔士明的赏识,收为弟子,亲自授业,因此他在士林中颇为吃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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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考之前四方士子云集,每个人都想得贵人青眼,那些达官显贵的府上堆满了送来的“公制卷”,哪有人认真看这些。但郑钦却不同,那些贵人多少还要给几分面子,因此他帮了张九龄大忙。
“哦。”涵因一笑,“看来哥哥心里也是明白的,士庶之别虽然如今仍然是难以逾越,但是寒门已经不似前朝那般卑微,况且咱们家也跟他们不同,虽然占个姓郑,也不过是个虚名,如今舅舅肯费心,那是亲戚情分,终究还是要靠二位哥哥。那人才学不凡,颇有见地,我看此人非池中之物,且不论以后如何,现在结个善缘总是没错的。”
郑钧看着妹妹还不到他肩膀的个头,嘴里却说着老成谋家之语,心里不禁一阵酸楚,只怪自己没用,豆蔻年纪,其他家里的女孩子都在无忧无虑的憨玩,妹妹却为复兴家族殚精竭虑。他这个当哥哥的,难免心中惭愧,当即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伸手把她额前的一丝头拢过,微微叹了口气,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化为一句:“放心,快回去吧。”
回来之后这几天,不仅涵因为兄妹三人未入族谱的事愁,大太太也被这件事搅得心烦意乱,她越来越属意涵因做自己的儿媳,但她没入郑氏族谱,这荥阳郑氏的出身便不会被承认,还好这事只是她心里的盘算,还未提上来,否则岂不成了笑话。更让她恼怒的是,这件事她居然一点都不知情。她的手攥了又攥,直把那帕子揉成了一团。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问道:“老爷呢?”
一旁伺候的红绸应道:“老爷在书房里,孙先生也在。”
“嗯,让人盯着点,别短了人伺候。”大太太习惯性嘱咐一下,有随口问了一句:“现在老爷跟前的是谁?”
红绸也看出来太太这两天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脸色说道:“是红纹姐姐。”
大太太举到嘴边的茶顿了一顿,“嗯”了一声,又接着举起杯子,一口饮尽了。又抬起眼皮冲红绸吩咐:“你去前边问问,老爷今天再哪里用晚膳。”
红绸去了,过了一会儿走进来回道:“老爷进来用。”
大太太的表情才略有些放松,过了一会儿,脸又绷了起来。
靖国公也正奇怪,大太太怎么只呆了那么短时间就回来了,其中必有些缘故。这些天朝事繁忙,大太太又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也没得空问。今天他便准备仔细问问。于是晚饭后,靖国公便歇在大太太房里。
大太太先问了些吃穿上面的闲话。
靖国公懒得和她这样绕圈子,便直接问:“在那边有什么事,这么快就回来了。”
“也没什么,只是不放心家里。”大太太见靖国公脸上现出不耐烦的表情,满脸堆笑道:“我在那边听了些传言,不知道老爷听说没有。”
“哦?什么传言?”靖国公瞥瞥她,就知道她有话要说,只等着下文。
“我仿佛听说涵因和她两个兄弟都没有入荥阳郑家的族谱,老爷可曾听说过这事。”大太太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靖国公的神色。
靖国公皱皱眉头:“我当什么事,两个男孩都未及冠,涵因也未及笄,没入族谱也不稀奇。何况,钧儿钦儿这阵子都要大比,是我让他们别急着回去,安心考过为上。到时候我自有主张。你就为这事跑回来了。”
大太太忙笑道:“哪里,这不过是没要紧的事,不过白问一句。”又絮絮说起些卢家的近况。见靖国公的脸色又慢慢放松了下来,便趁机说道:“之前老爷身边的栖鸾病了,我忙着走,没法甄选,便叫红纹临时顶替,如今我回来,不如再替老爷选个妥当的补上,才是正理。”
靖国公正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看,听见此话,似是不经意的说:“也不必麻烦了,我看那丫头伺候的甚是妥帖。就她吧。”
大太太眼皮跳了跳,扯出一丝笑容:“老爷既然觉得好,那就这样吧。”
夫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一阵,大太太便服侍靖国公睡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