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大了眼睛,许衷耸耸肩:“那辆玛莎拉蒂的车窗贴了防窥膜,从我那个角度能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当时我没怎么放在心上,再加上陈渡又自己出了钱,把这件事私了,就更不需要我做什么了。”
我有点想问许衷,是不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准备结束和陈渡的包养关系了。
许衷的态度很坦然,之前他对我刻意的视而不见,所有的避而远之,有心的冷淡态度,在他眼里,都是可以解释的事情。
因为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所以才会这么做。
我心知肚明,就连苛责都做不到。
“不过沈涣,你的确是第一个让我能够下定决心的人,”许衷靠在柔软的靠背上,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能让我听得一清二楚,“我才会在把一切都结束之后,来约你见面。”
一切都结束了?
许衷带我回了属于他的家,见了看着他长大的明叔,又向许志国坦白了自己的性向,跟原本就面不和心也不和的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再把卡给了陈渡,做到了一个金主应有的本分。
然后他给我打了电话,单方面定下了跟我见面的约定。
我突然就明白杨明阳为什么会在微信里跟我感叹“建海市就要变天了”,这句话的确有些夸张,却也没有说错。
许衷这么做,足够让他和许家被指指点点很久,没有了许家,他又该怎么在建海市立足呢?
我在备忘录上问他以后怎么办,许衷摸了摸下巴,大概正在思索怎么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从想明白许衷做这些事的前后顺序开始,就不太认可他的决定,但是我看着他,心里却又隐隐地有些期待他还会说些什么。
许衷换了个姿势,他抻了抻胳膊,说:“我只是跟许志国断绝了父子关系,又不是活不下去了。”
我问道:是姜家吗?
许衷的母亲姜月沉所在的姜家算得上建海市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户,姜月沉和许志国结婚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在看笑话,随时准备着落井下石——这个笑话到底还是让他们看成了,许志国婚内出轨,又在姜月沉去世后将小三和私生子迎进家门。
那时姜家已经没落,许志国早已利用和姜月沉结婚而搭上的线,将承志集团大部分股份捏在了自己手里。
我很难想象那个时候的许衷是怎么在许家生活的。
“姜家?”许衷重复着这两个字,他叹道,“我还以为只有我记得姜家呢。”
我莫名地感觉有点愧疚,因为我知道姜家,还是为了得到和许衷有关的讯息在网上搜索时了解到的。
“姜家在建海市就剩下那一两个旁系守着拆迁后的拨款坐吃山空,”许衷带着点刻薄评价,“跟我早就没什么往来了。”
我问道:那你怎么办?
“我让明叔把那栋别墅租出去,钱给他拿着了。”许衷像是没看到我皱起的眉,“他照顾我这么久,总得有点好处吧。”
我觉得许衷这么做太傻了:就算明叔很辛苦,你也不能这么做,建海市是一线城市,物价那么高,你要找工作也没什么机会……
“急什么,”许衷按住了我的手,“这不是有你吗?”
我又一次呆住了,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
许衷凑近了我,我屏住呼吸,听到他咬字清晰地说:“你带我回你家吧,沈涣,我无处可去,所以来找你了。”
他故意这么做,就是要留在我身边。
“爱的是你”
我在手机上打字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许衷嘴角挂着笑看着我打字,似乎完全不着急。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我是在柏林夜里靠跳舞去讨生活的哑巴,出身不好,学历也不高,就连租的房子都是连电梯都没有的老破小,爱许衷的时候永远都小心翼翼。
再说了,许衷是跟许志国断绝了父子关系,可是他还有一个从国外名校毕业的姐姐,总不可能真的无处可去。
他卖掉车,租掉了别墅,又故意把所有的钱给了明叔,然后在我面前,笑弯了眼睛说让我把他带回家。
我怎么可能不疑惑?
许衷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含笑将我整个人都打量了一遍,我在他的目光下几乎要丧失了全部理智,只能仓皇地将目光移开。
“因为我喜欢你啊,”许衷说,“还能因为什么呢?”
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真挚,可我不相信。
我承认一个人对人或物的喜好和兴趣的确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更改,就像许衷在微信里说他对哑巴不感兴趣,现在又对我说自己反悔了一样,我能理解,也会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在心里升起一丝微末的期待。
我唯独不敢轻易相信许衷嘴里的真心。
谢远长得好看,陈渡性格也好,更何况在我不认识他之前,他怀里也许还搂过更多更漂亮也更机灵的小男生。就连他们都没有成为许衷在一无所有时会选择奔赴的对象,我没什么鹤立鸡群的本事,只敢把许衷的做法当成一时兴起,连他说的“喜欢”都要在心里再三斟酌,怎么会被许衷定位成可以收留他的唯一选项呢?
许衷看我只是低着头,有点无奈地问道:“你不相信啊?”
我在心里想,我怎么敢相信呢?
我在自己身上找不到能吸引许衷的优点,也清楚自己和许衷包养过的每一个小情人都不一样。那些独属于许衷的偏爱和例外,我从来都不敢妄想,他一句“喜欢你”落在我耳边无异于平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