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是一副什么样儿的心肠呢,明面上待她亲厚,疼爱的彷如珍宝,暗地里却那么糟蹋她。一个人,真的有两面吗,一面是佛陀,而另一面却是恶鬼。
“瑶儿,好孩子,祖母想煞你了,快到祖母怀里来。”八个丫头围绕着,搀扶着,老夫人泪眼朦胧张开双臂呈迎接之状,洛瑾瑶却忽的躲到了钱金银背后。
老夫人万氏脸上哭情一滞,倏忽大哭起来,转过脸来找见周氏就扬手捶打,“遭瘟的女人,都怨你,把我的心肝强行嫁了,都让人磋磨的成了傻子,见了祖母也不会喊人了,瞧她那畏畏缩缩的模样,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去。”
老夫人别看一副老弱无力的模样,只被捶打的周氏自己知道,老夫人拳拳打的她疼,她就站在右下首第一的位置,想躲也躲不掉,又因长着怒打不敢躲,就那么撑着由着老夫人打了几下。
洛瑾瑶急的哭,跑出来一把抱住周氏,尖细着声嗓喊道:“你别打我娘。”语态对老夫人是一点也不尊敬,甚至是怨怒的。
老夫人万氏又是一滞,面色急变,猛的捶打起自己的胸膛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番屋里右手边坐着女眷有大夫人周氏、三夫人王氏,站着的有洛诚的媳妇小万氏,左手边坐着男子汉们,有三老爷洛文善,他的大儿子洛诚,加上各自身边带着的大丫头,一时都乱了套,纷纷往老夫人那边涌。
三夫人趁机一推周氏,张牙舞爪道:“老夫人若被你们母女气的有个万一,看谁饶得了你。”
这里头洛瑾瑶最细弱,哪堪推挤,她也不会攮搡别人,也不知是谁来绊她,几番要倒,周氏忙忙抱住往边上扯,别个人都做出一副忧虑模样来,只钱金银脸上有笑模样,见乱了章法,找着洛瑾瑶母女,三下两扒拉给揪出了这一团乱麻。
周氏才歇口气,抬眼就见钱金银在笑,趁乱瞪过去,钱金银忙收敛神色,双眉一簇也做出个忧心样儿来。
“娘啊,你老可不能死啊。”这是三老爷洛文善。
“祖母,您醒醒啊,您若就这么死了,可让二妹妹怎么处。”趁机讨好,这是大爷洛诚。
“老夫人,可仔细身子。”不疼不痒,这是三夫人王氏。
“三老爷、三夫人,祖宗们,都别挤呀,老夫人要喘不开气了。秀柔秀蔻你们几个就别跟着添乱了,先都让开路来。”秀容苦的两眼带泪。
叽喳渣,乌糟糟,添乱的有,看热闹的有,没一个省心的。
“都起开。”老夫人想是实在受不了这么一阵吵闹,怒吼了一嗓子。
“哗!”的一下子闲杂人等四散开来,一时老夫人跟前就只剩下个鬓发歪斜的秀容。
老夫人终于得以喘一口新鲜的气,白雪似的脸渐渐回血,秀容忙道:“秀珠你来帮着我把老夫人搀到罗汉床上去歪歪。”
秀珠这才再次来帮手。
周氏使劲捏了一下洛瑾瑶的手心,低声训斥道:“出去一趟怎得一点规矩也不知了,见了祖母也不会叫人,快去给你祖母赔罪。去!”说罢一推洛瑾瑶。
但洛瑾瑶可不会两面三刀,一贯的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想让她再像之前那样真情实意的在老夫人跟前尽孝已是不能了,但这会儿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洛瑾瑶便垂着小脸往地上一跪,嘴里想说点什么掩盖掩盖,可她真不懂违心,她怕她一出口就是怨诉。
就着秀容的手喝了口茶,老夫人还醒过来就是一阵悲哭,再度张开双臂要搂洛瑾瑶,周氏怕洛瑾瑶再添一个不敬尊长的罪名,忙忙的扯着她送到老夫人怀里,尴尬描补道:“想是埋怨我,连着老夫人您也带累了。作死的孽障,还不快给你祖母赔罪。”
老夫人忙护住,心肝肉似的搂在怀里,等着周氏道:“她有什么错,有错也尽是你的错。瑶儿别怕,你现在已回了家了,告诉祖母谁欺负你了,祖母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为你报仇。就算你想和离祖母也支持,他什么东西怎配得上你。”
钱金银心想,当大爷是死的不成,这老虔婆。
周氏先看钱金银一眼,见他面色还好,正要开口为女婿说话,没成想洛瑾瑶却先说了。
与老夫人眼对着眼,相隔不过一个男子汉手掌的距离,一双杏眼清澈如镜,倒映着老夫人苍老褶皱的整张脸,和她一双黑漆漆的眼,“他若不配我,在老夫人心里谁又配得上我?是赵筠吗,当初老夫人您将我、洛瑾瑜、赵筠一起养在身边,打的什么主意,若老夫人果真是要赵筠配我,又何必再养一个洛瑾瑜,若老夫人你果真要赵筠配我,年前风波恶,我母亲为了我跪求姑母娶我入门时,您为何又一句话不说,你说什么我失了女儿家的本分,是白疼了我一场,可在此之前您又做什么去了,还有三伯母您,玩闹时没少拿我与他打趣,千言巧语的引诱着我说,赵筠当配我,那时节我才几岁,又知道个什么,难不成你们也是不知道的?积年累月我当了真,入了心,你们又全说是假的,可恨我明白的太晚了,原来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话是当不得真的,我要听就该听你们心里的话。闹得我闺誉扫荡,狼狈嫁往杭州,我才安稳了,你们又来挑拨,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呢。老夫人,您安的是什么心,三伯母,您又安的是什么心。”
“你这孽障,荤油迷了心窍了吧,胡言乱语个什么。”周氏又爱又恨这个女儿的率真,怕她把在座的亲眷都得罪个遍,忙拿话来堵。
老夫人被堵的伸长了脖子,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哭出来,拍着自己的心口道:“你个混赖的糊涂东西,我养育你一场还是错的了?我为你费尽了心血你还不领情,还问我的心,你是想我把心抠出来摊在你手心里,作弄死我才罢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