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活着的短短几年中,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饿得皮包骨头,而且动辄遭到打骂,她甚至没有一个正经名字,户口本上怎么写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家里所有人都叫她“讨债的”。
她太瘦小了,发育得太缓慢,死的时候实际上是六岁,可是看起来却像个三四岁小孩的身量。
她是小尖脸,大眼睛,如果好好养,将来一定很漂亮,只可惜,她的父母没有给她长大的机会。
那一年,她妈妈意外怀孕了,他们找了熟人,偷偷去医院查性别,查出肚子里的是个男孩。
那之后的一天下午,她妈妈破天荒的给她梳了头发,说是要带她出去玩,之后将她带进了大山里。
她渴了,她妈妈说给她找水,让她在原地等,结果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天黑了,她害怕,终于开始喊妈妈,一声声的“妈妈”在大山里回荡,喊不来妈妈,却引来了山中的野兽。
她死之后执念未消,在世间游荡着找妈妈,找了好多好多年,直到被高大师发现并拘起来做了鬼奴。
高大师的鬼奴中只有她这一个小孩子,刚来的时候大家都很好奇,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讨债的,舒阳说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名字,要她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她说她最羡慕邻居家小女孩的娃娃,它不用干活儿,不吃饭也不会饿,还会被人抱在怀里,有漂亮的衣服穿。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娃娃,只依稀听到那个小邻居叫它什么“公主”。
大家说,你喜欢,那就叫你“公主”好了。
于是她就从“讨债的”变成了“公主”。
龙魂鼎被阮绵拿下后,公主说她不想再去找妈妈了,她找不到妈妈,一个人太害怕,就留下了。
阮绵见她小,又喜欢娃娃,就说要不然烧个娃娃给她玩。
但她不想要,她已经是“公主”,不需要再有一个“公主”了,她只希望能像那个娃娃公主一样,有一条好看的裙子。
不是别人家不要的、属于自己的新裙子。
阮绵用红纸扎了件红裙子烧给她,她特别高兴,穿上之后就再也没有脱下来过。
她终于变成了穿着漂亮裙子的公主。
公主看见阮绵,将泪意忍了回去,从舒阳怀中挣扎着下来,低头站着:“没有的,尊者。”
阮绵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抬手放在她的头上,目光淡淡的从众鬼脸上掠过。
众鬼垂手肃容站在原地,安静又乖巧,用全身诉说着“我们没有惹她”。
就连水鬼都起了身,贴墙站着。
席骞无奈接话:“她是没玩尽兴,属下看她小,本是想给她安排个轻省的活儿,结果那人胆子太小,公主一露面就吓瘫了。”
阮绵的唇边露出一个淡笑,放在公主脑袋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话却是对席骞说的:“既然如此,你看那几个人谁还能有余力的,让公主再去一次就是了。”
吴天华推了推他的眼镜,语声含笑:“去我那个塑料姐妹那吧,毕竟我并没有吓唬她,比起旁人,她少走了一道程序。”
舒阳想到他的手段,忍不住又开始笑:“看把你坏的吧。”
吴天华却没有笑:“比起外人的伤害,我确实更恶心身边人的背叛,这种人,死不足惜!”
吴天华就是被老婆和合伙人背叛破产负债,被追债人失手打死的。
面对一个背刺惯犯,他自然比别人更加痛恨。
公主抬头看向阮绵,眼睛亮亮的。
阮绵不管他们的任务分配,只从兜里摸出一个剪纸红发绳,走到桌案前一个大铜盆前烧了。
公主瘦得像鸡爪一般的小手中出现了两条很漂亮的红头绳,两端还有流苏穗穗。
舒阳眼睛一亮,自告奋勇帮她系好,左右端详了一番,啧啧称叹:“真好看!尊者巧手,这发绳跟裙子正相配,咱们公主更漂亮啦!”
阮绵看了一眼小公主,也觉得还行,便说起了正事:“这次的事你们做得不错,席骞,一会儿你将我教你的鬼修功法传给他们,这段时日你们就尽量在这里修炼,等到将来修炼有成,自也有你们的造化。”
众鬼都傻眼了。
席骞当先单膝跪地:“是,尊者!”
另几个一见,这才回神,连忙也跟着跪地行礼:“多谢尊者栽培之恩!”
阮绵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心里琢磨着应该给他们安置几把椅子,免得没地方坐。
房门合起,将尊者未来的七星鬼将关在了里面。
一个盘子
阮绵看了看时间,又回了楼上,走到一半就又接到了阮承玉的电话。
那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透着股筋疲力尽的虚弱感:“谢谢你,小筝,我要谢谢你。”
阮绵皱眉:“谢什么?”
阮承玉长长的叹了口气:“谢谢你在爸妈面前没有直接说出实话,若是妈知道……若是她知道,一定难过极了……”
他说着,声音有些发哽,急忙调整了一下才继续:“我知道,你瞒着这件事,只说她是阳寿到了,是为了不那么伤爸妈的心……”
他轻轻笑了一声:“呵,你看,多么讽刺,我们从小疼到大的孩子,还不如只与我们生活这么短时间的你能体谅妈、心疼妈……她的心里只有她自己的喜怒……她……
算了,她的事,以后不说了,留不下的人和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终究还是要珍惜眼前人。
小筝,下个周末,你回家吃饭吗?”
阮绵听着那边一直压抑隐忍着的哭腔,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