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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信陵君说服魏王圉正式召见秦使。
魏廷中的氛围从未像今日这般尴尬过。
从未有过任何一名女性以臣子身份步入魏廷,使得上至魏王,下至宦官,都不知还如何面对眼下的局面。
尤其是作为使臣来访的夏阳君与传闻中大相径庭。
夏阳君初嫁秦相吕不韦时,与当今秦王政一同受困于邯郸。邯郸之围解除后也并未离开,而是为了庇护尚未质子的秦王政留了下来。
她不仅顺利护送年幼的秦王政回国,并且推动秦国的各项改革,后又铲除太后一党有大功劳。一路从寻常士人家的女儿,坐到了国君师长的位置上,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封邑。
秦、魏毗邻,吕不韦又是在魏国起家,关于赵维桢的事例早早地传入大梁。
连魏王都不免有一个心里预设:能有这样成就的女性,理应是一名不择手段、心肠歹毒的蛇蝎妖女。
可真实的夏阳君却与人们心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她款款步入魏王宫,一身正式秦制玄黑朝服,作君子揖礼,抬起头时面貌端庄清丽,且惊人的年轻。
“见过魏王、信陵君。”
赵维桢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魏廷上所有的注视,坦荡出言。
行礼之后,她保持着笑容,转头看向王座之下居首位的中年贵族:“前几日孟隗拜访信陵君,信陵君说有事不见,今日不还是见了么?”
言语
之中多少有些嘲讽揶揄的意思。
信陵君也不客气,他当场出言反驳:“之前不见,是不知该以什么身份见面,干脆就不见。”
“我为秦使,信陵君自然是以接待秦使的身份与我见面。”赵维桢不假思索:“有何不可?”
二人眼看着就有在魏廷上争论起来的意思,完全把魏王撂在了一边。
这样魏王圉不禁懊恼。
既懊恼于赵维桢当场无视了他的存在,更懊恼于她把信陵君看得比自己还重——也许是后者在魏王心中占比更多一些。
“既是秦使,那你是为两国邦交而来。”魏王圉没好气道:“便少说那有的没的,还是国事重要。”
赵维桢认同地点了点头。
“魏王直爽,孟隗敬佩。”她笑道:“那孟隗也不客气了,试问魏王准备好国书了吗?”
魏王一愣:“什么国书?”
赵维桢直截了当:“自然是割地求和的国书。”
魏王:“……”
诡异的沉默过后,魏王猛然坐直身体。
“寡人什么时候说过要割地求和了?!”
这下,魏王圉不止是暗自懊恼,他提及“割地”一词时语气咬得格外重,分明是面上也带了几分隐隐怒意。
赵维桢故作不解,歪了歪头。
“秦国攻魏,是为取地。”赵维桢理所当然道:“魏王不打算割地,谈什么议和?”
魏王……魏王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纵然各诸侯国战事纷纷,为得确实是那么几块地。但哪里
有过使臣来他国,张口就要国君割地的?
如此豪横,这就是明抢啊!
“这可是魏廷,你敢如此出言?”魏王既惊又怒:“这就是秦国使臣的礼仪吗?”
赵维桢忍俊不禁。
她无所谓道:“既然魏人拿孟隗当女子而非君子,那孟隗也不必当什么君子。中原各国视秦国为虎狼之国,那索性秦使也不必做什么场面礼仪。秦、魏二国,自秦孝公起就在为那丁点地方争来打去,若非为取地,发兵干戈,两国是在过家家么?”
说到最后,赵维桢笑容一收,出言落地铿锵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