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本都是内阁做过批录的奏折。现在每一本里都新夹了长纸条。纸条的一头露在外面,上面写了字。
方敬挑出第一本,纸条头上写的是:户部,秋收税务。
折子果然是户部的。时值冬日,秋粮均已入库。户部便将各地的税收统计完整,写成奏折报了上来。
方敬翻开奏折后,就看见了一张白色的便签。上面的字迹分作两行,一行是各省、府、州的名称,另一行是具体的税务数字。简单明了。
第二本的纸条头上写着:刑部,新年特赦犯人事宜。奏折里同样有一张便笺,上面没有任何叙述性文字。只中规中矩的写了特赦犯人的种类,特赦方法等等。也同样是对照排列。
第三本的纸条写着:兵部,粮饷发放。里面还是一张便签。把奏折里的重点寥寥几笔勾写的清清楚楚。
承庆帝看了看内阁首辅的脸色,问道:“源慕以为如何?”
方敬起身赞道:“陛下英明,如此一来的确一目了然。”
承庆帝慢悠悠的道:“你别夸朕,这个法子可不是朕想出来的。既然你觉得不错,内阁呈上来的折子以后就照此办理吧。”
方敬拱了拱手:“臣遵旨。还望陛下告知,是何人如此心巧,想出了此等妙法。”
承庆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嘛,朕可不能告诉你。你照此办理就是了。”
方敬闻言,心头一跳。
这个房间里,除了皇帝就只有五公主和张奉英。便签上的笔迹虽然是张奉英的,但这东西却绝不会是他想出来的。原因很简单,他在皇上身边誊写都好些年了。要想,早就能想出来。况且以他的性子,就是想出来,也不会出这个头。
而皇上身边的太监们虽然也识字,受过一些教育。但承庆帝一向不喜太监多言,应该也不会是他们。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性,剩下的唯一一个就是五公主了。
方敬心头雪亮,深深的看了叶明净一眼。弯腰行礼:“陛下,老臣即刻着手办理此事。”
承庆帝含笑不语。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力气。更何况,方敬是一个很识时务的聪明人。
首辅大人气定神闲的回到文渊阁,董学成迎了上来:“敬公,陛下可是有吩咐?”
方敬坐在椅子上,接过小太监奉上的茶,啜了一口。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董学成眼睛一亮:“这么说,想出这主意的是……”
方敬含笑点头:“先不说这法子管不管用。光是陛下的态度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你我且放下心,由得那些人闹腾去。”
董学成先是心下大定,随后又迟疑道:“可那些人闹的也太欢了些,这万一收不了场……”
方敬放下茶杯,挑眉反问他:“你我在内阁的这些年,何时见陛下砸了场子收不起的?”
董学成想了想,哑然失笑:“果真是关心则乱,我竟忘了为人臣子的本分。敬公提醒的好啊!”
两人相视而笑。
当再一次的大朝会来临时,承庆帝终于出现在了太和殿的宝座上。只是脸色有些不好。
无论如何,一切看上去总算是恢复正常了。群臣们松了一口气。
凉郡王一支的四位公子们,在寒风渐起时,来到了京城。
这一次,叶明净没有出迎。
凉郡王是承庆帝的堂弟,这四位公子和他的血缘最为亲厚。于是,不同于叶息聆和叶息观。叶息慈一行人刚到京城就接到了圣旨,宣他们第二日进宫接见。
这种非同寻常的待遇,似乎也说明了一些问题。四人中最年长的叶息正就有些扬扬自得起来。毕竟下面的三个都要叫他一声大哥的。
而在这个年代,长兄为父这句话也不是随便说说就算的。哥哥对弟弟的权威,相当的大。
承庆帝的身体不怎么好,只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叫退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薛皇后在昭阳宫召见了这四人。
虽然只是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但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如今京城最热门的话题就是,皇帝陛下最看重哪一位公子?
人人都想押宝,押对了就全家不愁。
想要押对宝,就需要好好观察观察这六位。而联络感情的途径也无非就那么几种。
一时间,六位公子大小宴请不断。
叶明净隔几天就能收到一些新消息。真是寒冬也抵挡不住他们火一样的热情啊!
纸上的消息看了一段时日后,她开始觉得不够了。
亲眼看见的才够真实。
她去求承庆帝,说了自己的想法。
承庆帝沉思了片刻:“你有把握不被发现吗?”
叶明净道:“太热闹的场合,我是不会去的。况且,我也不是要和他们面对面。当着面能知道什么?我想要知道的,不过是其他人眼中的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承庆想了想,最终同意了:“上午在上书房读书,下午才可以出去。安全方便就交给计都。其他人就别带了。”
叶明净高兴的应诺。
很快,京城里的一些大小聚会上,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五公主四位伴读的身影。众人也不在意。伴读们不来才奇怪呢?五公主年纪虽然小了点,也好歹在上书房读了这些年的书。收集情报这种事当然会做。
这些人不甚在意。有重要的事,避开这齐靖他们就是了。当然,他们也没注意到,这四人出现时,或多或少身后都会跟着几个随从。
这一天是成国公顾府的赏梅宴。风头最健的六位叶姓公子自然是坐上宾。叶芫、叶茴、叶芸三人也在其中。不过,虽然都在梅林中,男宾和女宾的宴席却是分开的。隔着树木繁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对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