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该罚!”方才还言笑晏晏的人突然一沉脸,连站在身边的伊人都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深沉的压力:“皇宫内苑。都可以让这些跳梁小丑横冲直撞,传出去,外邦岂不是要笑我们天朝没人了吗!”
众人更是惶恐,头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他。
“算了,念你们也是初次,这次本将军不追究了,带他们下去好好盘问。”那人也见好便收,并没有过多为难,那种泰山压顶的气势,也在话音匍落之际,消失得干干净净。
伊人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其他人也如临大赦,带着被打得七倒八歪的贼人,井然有序地退了下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用回宫里当值吗?”等侍卫全部退尽后,那人转头,见伊人还留在原处,眯了眯眼,好奇地问:“刚才是不是躲在这里偷懒?”
他此刻的模样,与方才那威慑众人的大将军比起来,真可谓判若两人。
伊人很认真地想了想,方回答道:“准确的说,如果本来就没有需要完成的值日,便不算偷懒吧。充其量是闲着懒,而不是偷着懒。”
那人闻言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边笑边问:“你肯定不是宫里的人,你是谁?”
“我是伊人,你是谁?”伊人很自然地反问道。
“我是贺兰钦。”那人一本正经地回答。
“贺兰钦……”伊人讷讷地重复了一遍,然后伸出手去,对着他宛然一笑:“很高兴认识你。你很能打。”
贺兰钦也坦然地伸出手来,却并没有与她握手,而是一掌击在了伊人的掌心,笑道:“好,伊人,本王认识你了。”
伊人只觉手心一麻,连忙将手缩了回来,方意识到:这个时代并没有握手的礼仪,倒是军中有击掌结识的传统——贺兰钦的力气又太大,击打在她手心里,不免生疼。
见伊人一副呲牙咧嘴、七情上脸的模样。贺兰钦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伊人扯了扯嘴唇,不禁怀疑他是故意这样用力的。
“刚才谢谢你了,那么,我走了。”已经欠下了人情,为了防止那人说出一些自己做不到的报恩之法,伊人决定先溜为上。
有时候,恩情是最大的负担,连拒绝都没有余地。
她哧溜一下转身便走。
贺兰钦没料准她会说到做到,虽然突兀,倒也新鲜可爱,像一只狡黠拖网的鱼一般。
眼角一跳,向她的背影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第一卷王爷府(三十二)旧情
伊人溜出现场后,又不知自己要何所往了,想了想,她决定随便拉一个人,问一问伊琳现在的位置。
无论如何,好歹也是自己的姐姐,见一见也算尽人事。
打定主意后,伊人强打精神,东喵喵西瞅瞅,准备找一个能够带路的宫女太监什么的。
可是,奇怪的是,她所在的地方,竟出奇地静谧,别说人了,连一只鸟都没看见。
伊人正疑惑着,却听到前方草丛间传来了一阵细密的私语声,语调很低,却极迅速,更重要的,其中有一个声音,伊人似乎熟悉。
她略做思考,随即靠了过去,透过扶疏的花木,看向那边。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绝美的背影,穿着一袭水红色的丝绸长裙,肩上嵌着貂毛,齐腰的头发瀑布般垂了下来,头顶则随便插了一致古朴而精致的钗,单单只是背影,便有种说不出的窈窕华贵。
而站在这女子对面的锦衣男子,眉眼如画,轻蹙的眉头如九曲十八弯的溪水,风情乍现——正是贺兰雪!
难怪伊人觉得声音耳熟。
她微微一哂,便待走出去,向贺兰雪问好。
恰在此时,贺兰雪开口了,低沉悦耳的声音,却蕴着淡淡的惆怅与傲气:“小容,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如意。难道你真的打算,这样青灯古佛,度此一生?难道,你是想借此惩罚我,惩罚我当日的懦弱?”
“逍遥王缪言了,我不是小容,而是皇后,希望王爷以后不要唤错了称呼。另外,本宫绝对没有怪王爷的意思,更加没有过得不如意——何况后宫之事,王爷最好不要越矩。”女子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敛步向前:“这是本宫最后一次单独见王爷,往日种种,如大梦一场,本宫已经醒来,望王爷不要沉迷。告辞。”
说完,那个绝美的背影就这样毫无留恋地娉婷而去。
只留下贺兰雪一人,呆呆地站在花木丛丛间,眼眸轻垂,满园花落叶飞,拂得他白衣翩跹,倒有种萧条的意味。
伊人犹豫了一下,终于步了出来,贺兰雪听见响动,抬眸略有点惊奇地望着她——只是眼神冰冷,倒似要将她结成冰。像传说中的寒冰掌——不,寒冰眼。
伊人干咳数声,清了清嗓子,然后仰头若无其事道:“今天天气真好啊,咦,贺兰雪,你怎么也在这里?”
虽然有点不懂,可连傻子都看得出来:贺兰雪与当今皇后有一段旧情,而今天,他彻彻底底被皇后甩了。
伊人从前也有朋友闹失恋,虽然自己从未恋爱过,却也知道失恋的感觉不好受。那么多影视作品,那么多歌曲诗句,都抒发过失恋的情感。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
她觉得,此时贺兰雪大概需要安慰吧。
而且,刚才的糗事,他大概也是不愿意让旁人看到的。
“你不用装了。”贺兰雪的目光依旧冰冷的可怕,拢在两侧的手微微合起,全身气机微胀,衣角无风自扬,竟有股杀气丝丝浅浅地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