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横眉回视之,去就去,谁怕谁!
……
碧蓝如洗的天如透亮瑰丽的蓝宝石,那袅袅的柳林里,两只黄鹂鸟在翠柳间嬉戏啼鸣。曾几何时,那才情卓绝的大人物在旅店窗口被这鸟儿鸣叫声吸引,一时有感便信手拈来千古名句,可换做那些情绪不佳的人,这声音着实会让人觉得尖锐刺耳,就如某人此时在耳边的聒噪之声。
“小包子,走路鼻孔朝天很容易摔跤。”
“小包子,头低得太下面很容易撞树。”
“小包子……”
“喂,背上的东西背好了,可别掉了……”
青黛抬头欲张嘴大喝一声,忽然想起临出门时某人赤果果的威胁,“我瞧着黛妹妹好似不乐意?正好我家缺个童养媳,黛妹妹若有兴趣的话,可以不必随我闲逛;只是那日竹舍之事怕会……想你这么聪慧的娃娃,该懂得我的意思!”
光威胁还不算完,该死的九娘娘,带她出来游玩,竟然还抓她当壮丁,还把她唯一的劳动力银红也忽悠走了,乐颠颠地替他去镇上酒楼打前站。
美人脸的杀伤力太大,这不是早些年都知道了。
青黛叹了口气,硬生生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拽了拽背上快溜下去的那只足有她半个人高的鱼篓子,不屑地睨了那张漂亮的俊脸一眼,鼻子发出一声轻哼,转头看路边的风景去了。长了同一张脸的两个人,虽然性格不大相同,但都很恶劣!
“怎么累了?要不九哥哥帮你背?”
“不用!”
“那好,跟上了。”华韶彦斜乜了闹别扭不理人的青黛一眼,见那双小胖手攥成小拳头,薄唇抿起一抹动人的弧度,甩头转身哼着小曲往前走去。
华韶彦带着青黛绕着别院走了小半圈,晃晃悠悠地顺着月湖往东走,穿过一片小树林,到了另一处园中湖。这处湖面足有月湖的三倍大,岸边生着大丛芦苇。湖心有一凉亭,几乎贴着湖面而建,另有一长达百米的矮堤连到两岸。
走在堤坝上,脚边湖水随风泛起粼粼波光,让人不知是水在动还是堤在动。
到了亭中,身后的丫鬟先一步放好竹凳、小几,各自忙活起来,有端出椒泥小炉坐水沏茶的,有收拾鱼饵鱼钩,有摆弄鱼线浮标的,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青黛背着个大鱼篓子走得脚发酸,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赶紧扔了鱼篓子,一屁股坐到了竹凳上休息。华韶彦倒也没再折腾她,自顾自地在堤坝上慢悠悠地来回踱步,直到寻找了一合适的地方,伸手指了指,跟在身后的下人马上搬了两把小竹椅和一张小几放在他所指的位置。
“小包子,过来,坐这里。”
青黛望了望头顶瓦蓝瓦蓝的天上那一轮红红的大日头,摸了摸自己的包子脸,暗想,九娘娘是不是故意整她,这钓鱼费工夫的活儿,怎么不得坐上半个时辰以上,到那时,她不得变成个黑包子了?
“日头大,我坐亭子里好了。”青黛龟缩在亭子一角抱着茶杯直摇头。
华韶彦双眼笑成两弯优美的细线,三步并两步走到亭子里,抽走了青黛手里的杯子,俯身抱起青黛就往外走。
“哇啊,放手!男女授受不亲,快放我下来!”青黛趴在华韶彦肩上,忠毅侯府应该比上官府更讲究礼数规矩才是,怎么会出了九娘娘这般纨绔无赖不按常理出牌的嫡系子弟。
“小屁孩你才几岁,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看样子平日读了不少书了。”华韶彦笑呵呵地在青黛屁股上拍了两下,“别在我面前使小性,乖乖地给我拿着网子捞鱼。哼哼,不然,回去我就告诉你祖母让你回我家当童养媳。”
青黛气极,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叫你欺负人,姐姐就不信治不了你。等到华韶彦走到桥上放下她时,忽然发现小姑娘双眼红红的,眸中蕴着一汪水,睫毛上微有湿意,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微光。华韶彦有些无措,指尖掠过青黛的眼角,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儿落在了指腹上,他不禁蹙眉咕哝道:“我没有使多大劲儿啊,怎的就哭了?”
“拿帕子来。”华韶彦不耐烦地朝不远处守着的丫鬟招手。
接过丝帕,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替青黛拭去眼角的泪珠。青黛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他拉近怀里动弹不得。他的动作很轻柔,美丽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青黛的小脸,手中的丝帕如薄薄羽毛,在风中翻飞的一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线,掠过脸庞搔得人麻麻痒痒。
那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温柔的眼神,让青黛有种在做梦的错觉,心中复杂莫名,曾经在拍卖行经历过的人和事如浮光掠影在她眼前闪现,灯红酒绿里游走的俊男美女,过手的宝器珠翠和珍玩字画,还有一些生命中曾经在意的人和匆匆过客,一帧一帧地放过,那么远却又这么近,触手可及却又如沙溜走……
青黛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并不是曾经整日面对的那个人,那个总是冷着脸训得她哑口无言的男人。甩甩头,不该再因为面前的少年而让自己陷入这种古怪的情绪当中,他不是他,九娘娘只不过是个出身名门有些娇纵的公子哥儿,有时候虽然可恶点,但孩子本质不坏,至少她能感觉得到他的血是热的。
不过,越美丽的事物越带毒。在青黛有感华韶彦身上还具有某些优点时,华韶彦却说:“丢人败兴!动不动就哭,以后哪个倒霉的敢娶你这个泪包回去!”
九娘娘的一句话,让青黛刚刚升起的好感幻灭了。貌美如花的九娘娘,原来还长了一条毒舌,时时不忘摧残他人幼小脆弱的心灵。原来是自己高看他了!某人抽了抽鼻子,肉爪子一把夺了华韶彦手上的帕子,转过身胡乱在眼睛上抹了抹,“不劳九哥哥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