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上了马车,黛玉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竟然有一套珍珠头面,颗颗都是粉色,虽不艳丽也不素净,黛玉便笑着对贾氏道,“舅母竟也这般大方了”
贾氏便笑着揉了揉女儿头上的包包,“没见过世面,这算得了什么你二舅母也不过是哄着你好玩儿罢了,这点子东西,也值得你这般感恩不尽的。”
她摇摇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对黛玉道,“你二舅母是出自金陵王家的,当年他家老太爷在的时候,是专管各国进贡朝贺之事,但凡外国来的人,都是要靠她家养活的。那时节,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他们家的。”
“你二舅母若是舍得送你个西洋式样的,那也还算是稀奇,这种紫檀木的,也算不得个什么。况,珍珠里头,历来都是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南珠里,好些的男主,颗粒大,圆润,晶莹,光彩照人,你年纪小,平日里我没教你这些,以后也该学着些了。”
黛玉脸耳不由得有些烧,合上了镜奁,她不能跟贾氏说,她是因着这镜奁乃是紫檀木的,便自地觉着必定是珍贵的,哪里想到,于贾氏而言,恰好与她相反,反而是觉着,那些市面上罕见的西洋货才是好的。
贾氏反而将镜奁打开,她捻起一颗来,又从黛玉的头上取下一个箍,上面镶嵌着的也是一圈儿珍珠,两下里对比着,让黛玉看,“你瞧瞧这色泽,这箍上的珍珠虽说是东珠,并不是南珠,却也比你舅母送你的要好些。”
“粉珠虽说少见,可凑吧凑吧,也不是没有,况你看着这些珠子一般儿大笑,可却少了些圆润,比起你这串箍来,品相也确确不如,你可瞧见了”
这一路上回去,贾氏与她,就像是那亲密的手帕交般,和她说了不少这京城里,哪个绸缎铺子里的布料好,哪家的花样杂,品种多,又哪家饰铺的工匠手巧,哪家的用料一点儿都不掺假之类的。
黛玉也算是见了些世面,末了又听到贾氏道,“论起料子,可算是品种繁多了,从轻到重,由寒入暑,不同场合,用料搭配都不尽相同,有纺、绉、纱、绢、纨、绒、锦、绡、绨、锦、缂丝,若论起做工,有二色金、镂金百蝶、盘金彩绣说起来可杂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的清楚的,也不是说了你就能记住的,回头很该让你好好学学。”
说话间就到了,时间竟比之前去的时候要快得多。檐哥儿跟着奶嬷嬷在后面一辆车上,上车就睡了,下车了,还没有醒来。车到了二门,林如海先接了妻女下车,后又从奶嬷嬷手上抱过了儿子,一家四口回了上房。
家里这一日,是林贵家的张罗,此刻,贾氏回来了,便连忙上来回道,“今日北街那边两位太太都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这是礼单,说是明日若太太得空,她们还要过来辞行。”
贾氏接过了礼单,黛玉凑了过来看,见上面的列的都很贵重,还有一两样瓷器,大约还是老古董,她心里正叹呢,贾氏已是嗤笑了一声,将礼单扔炕桌上,“东西也都收了吧,之前不收,是不肯担了不好的名声,如今再怎么地,咱们也该收了。明日莫非就没什么事了”
“倒也不是”林贵家的陪笑道,“若太太定好了启程的日子,咱们还不知要忙成什么样呢,况今日北静郡王府也送来了帖子,说是府上新得了几盆好花,要邀了几府交好的太太们去瞧个新鲜,也给太太下了帖子。若去的话,钗环衣裳也是要张罗的。”
“是这个话,北静郡王府是不能不去的,再忙,也要去走一遭。”贾氏想了想道,“再,你回头也拟个礼单,送一车礼过去,就跟北街那边说,谢了他们的礼了,咱们也不白受着,礼尚往来才是要紧的。只那礼,看着起眼成堆就行了。”
林贵家的一转眼珠子便明白过来了,笑着道,“太太放心,这点子事,我还是办得清的,必是要看着像个样,咱么又不能舍得多了,原是要让外头的知道咱们亲支嫡派的不欺负那些庶出旁支的。”
“倒也不全是这些。只前进宫,被贵妃说了一通,成日家地爱体面,没得叫人欺负。如今,我也懒得顾这些体面了,该怎么地还是怎么地。”
第二日,林贵家的自去办这些事,又把贾氏遭宫里贵妃指摘的说了,一些该知道的人家,便也知道了。这是后话。
林如海自进门,便歪在榻上,拿着一本书在看,檐哥儿在他旁边躺着,睡得打起了小呼噜,这会儿他把书挪开一些,抬起眼,“有个事,要跟你说,今日一天都不得空。早起皇上召见我说了差事,又添了个新的,说是八皇子殿下也有事要下扬州去。”
黛玉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怎会如此她可是没忘了,那日在宫里,她颇使了些小性儿,这一路过去,一两个月的行程,莫非要朝夕相处了
这要怎么相处这可不是什么相处,而是请了一尊神来,要日夜供着,哄着,讨好着。
黛玉正要张口拒绝,突然想到,这不是想拒绝就能拒绝的,只好闭了嘴,窝在贾氏的怀里,一边感受她温柔的抚摸,一边听她惊道,“八殿下要去扬州,这多大的孩子,荣妃娘娘怎么舍得这么小的孩子,他去能做什么事”
林如海显然不愿多谈皇家的事,摆摆手,“这一路去扬州,你们娘儿几个先去,八皇子殿下也要拜托你多照顾。一路上的安全,我托了一家妥当的镖局,如今又是太平盛世,又一路走的是水路,不会有什么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
这是光担心的事吗届时船上是有个小祖宗的,可如今,也没有黛玉置喙的余地,又想着,云臻出门,也不会独自一人,必定是要带不少人的,兴许到时候还不是一条船,她如今,倒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那你呢”贾氏担忧地问。
“我,你就别管了。我也不能就这么一路,空着手去,去了,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林如海说完,似是有些累了,将手搭在额头上,挡了一点亮,闭上眼,脑子里便想起了今日皇上跟他说的话,“你去了之后,着重要解决盐引壅积的弊端,如今正在两淮推行的小引法已是不中用了,可盐政不能乱,朕已放出风去,拿库银说事,一千多万两库银固然事大,可盐政若是乱了,后果不堪设想。”
盐,乃是关乎国计民生的重事,乃一国之大计的重中之重,两淮的盐,卖往赣、皖、豫、两湖,乃至川陕晋也有引岸,而前几个州府,又是产粮的重地,若是盐乱了,老百姓吃不上盐,没有精气,又如何劳作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