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琪嘴唇轻启,说了几个字。肖亦群一直望着她,就算听不见他也知道,那几个字是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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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在s市,知道他在信软,知道他在一步步靠近目标,还知道他也在看她。陆琪想,这已经是他们之间最近最好的距离了。命运对自己从来都未曾真正残忍过。
陆永康的案子算是尘埃落定,留给陆家的只是一个巨大的窟窿。尽管离正常的生活还远得很,但一家三口在团聚的头一个晚上相拥痛哭,互相打气,斗志高昂。只要他们敢拼敢干,陆家不可能永远都这样。亲朋愿意借钱给他们,是有情有义,但相信他们还得起才是真。
而陆爸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复婚,陆琪还煞有其事的摆了桌喜酒;第二件事,他把头发染黑,回贸易公司去上班,而陆妈就在小区超市里找了份理货员的工作。
陆琪则一天到晚的在市内和周边城市跑,看看有没有适合下手的项目。她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把赚钱这种事理所应当的交给爸妈,他们经此打击,在以几何级的速度衰老。
只有切实的找到发财致富的路径,让爸妈相信,一切都会回复原样,三年五年就可以等到那天,陆琪的心情不是一般的迫切。
一开始,她想找人合伙开家走高档路线的餐厅,市中心几家同类型餐厅一考察,直接把她给吓退了。一家面积才400平的西餐厅老板告诉她,这家店他去年接手时投进去180万,现在每月现金流15万,别说收回成本,每个月能做平都是件难事。好好的创什么业啊,还不如回去上班挣那20万年薪,而其他行业也都差不多这个情况。
两个月过去了,陆琪手上那点钱就下不去手。
其实,制约陆琪创业的并不是外部因素,而是她本身。虽然为老爸的案子奔波,看似逼出了点不错的潜质,会钻营会打交道,但她还不是个会脚踏实地的孩子。这二十年来见惯了太多混着混着就发了的,你说从小生意一点点的去做,她啊,看不上。
餐厅开不成,她就想着找家有前景的小科技公司,投个股进去,等上三年后ipo,150万暴涨10倍,20倍,何愁还不了钱啊。好高骛远、急功近利,找来钱容易的行当成为了陆琪生活中的重中之重。而这种焦急情绪掩盖了所有,她也还未来得及学会如何去关照别人。
陆永康从看守所出来时,就已经瘦下了不少,回来后仍是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体重从原来的150多斤,降到了120来斤。陆琪只催促让他去医院看看,并没有太当回事。出了这么多事,因精神情绪导致胃口不佳,变得消瘦也在情理之中。再说,爸爸有脂肪肝,痩点也是好事,一米六五的个子,120来斤也算正常。
然而就在年后初四下午,陆琪去给在创投公司工作的朋友拜年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哭泣着说爸爸在家突然昏迷,已经送去了医院。
陆琪在电话里就被吓傻了,完全没想到他的病情如此严重。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陆妈说过,这是至理名言。
这个春节,s市老下着小雨,医院走廊的地板都湿漉漉的,她顾不上脚底打滑,扶着墙壁一路奔向消化内科的楼层。此时才确诊爸爸患上的是急性胰腺炎,因为有并发病症,才会导致昏迷。由于是春节期间,值班人手不足,晚上就只能做点保守治疗,就连最急迫的腹腔灌洗也要等到明天才能进行。
陆琪恨不得马上就把全科室的医生都给叫回来,陆妈却在一边盯着问费用的事。医生大概说了一下,意思是,这样的病是富贵病,花个三十来万是常有的,如果要用进口药的话,花费就更多,这还算康复情况比较理想的。
陆妈烫得卷卷的头发因为淋了雨,像个锅盖一样的贴在脑门上,她的脸也泛着紫,好像被这阴雨天给冻僵了。陆琪没想到这个时候,她最担心费用的事。母女俩出了医生办公室,陆琪才开口:“用得着这样吗?三十万,才三十万,你们就敢这样瞒着我。”
就算是破落,好歹也是见过钱的吧,还能被钱逼死不成。陆妈没有做声,外婆站在边上帮女儿说了句:“还不是因为家里欠了那么多钱?”
陆琪把包往墙壁上扔去,歇斯底里的看着自个妈妈:“多少钱?两千万?在s市里,两千万算什么!你不担心你老公的身体,你担心这个做什么?你怕什么,怕什么,无论多少钱,我都给你挣回来!”
守到第二天清晨,没见陆永康醒来,却被医生告知病情突然恶化,已经伴有肾衰现象,冷清了一夜的医院走廊开始热闹起来,接着陆爸被推去了重症监护室。到此时,陆妈彷佛才意识老伴到了生死关头,一捂嘴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陆琪连哭都不会了,只怔怔接过病危通知书,签上自己名字后,拉着妈妈跟到了icu门口。
大过年的,医院出动了三个科室,危重病科、消化内科、还有肾内科,前前后后进去了二十名医务人员。两母女一个傻坐在椅子上,一个蹲在手术室门口,连追上去打听一句“情况怎样”的勇气都没有。
时间一点点捱过,不到八点,能来的亲戚都来了。陆琪一个人走到一边,固执的不肯去理会任何一个人,她第一次为了这个家拼死拼活,不是要等这样一个结局的。
到了上午十点,抢救结束。陆永康死里逃生,两个女人也差不多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各项指标虽然都在可控范围内,但人却还未脱离危险,陆爸此后两天一直在icu病房里呆着,一天就烧掉陆琪八千元,她不敢给妈妈看这些单子,一个人偷偷的去缴各种费用。本来就不多的创业基金更是哗啦啦的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