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小两口有他们的日子要过,都回去吧。”老爷子难得高兴,没有强留。
“你刚过分了。”刚才不帮她打马虎眼,还一个劲地拆台。自己就像一条咸鱼,被晾在太阳底下晒。
“你指哪个环节?哪句话?”谢辰泽转向坐在副驾驶的许暮芸,没有发动车子。
“每个环节,每句话都是。你故意的吧?”许暮芸侧转身子,四目相对。
“你干嘛,别过来!”雪松木夹杂淡淡的烟草味沁入鼻中,对方已向前贴身,呼吸在对方的脸上反扑回她本就绯红的双颊。
“安全带。”沉磁的声线飘入耳中,耳根泛起阵阵瘙痒。
“我自己来。”许暮芸双手推过厚实的胸膛,系上安全带。
两人结合,于谢家而言,有如平地一声雷,没有任何人提前预知或猜想到。一个是叱咤商场的江湖高手,一个是内院深宅的豪门主妇,哪一个都不好糊弄。但凡被他们发现一点车尘马迹,将视同对家族的欺骗。不把戏做足,何谈说服力。谢辰泽将其中利害关系向她阐述。不是他不想帮,是不能帮,帮了只会添乱。
“你今天表现得很好,谢太太。”谢辰泽调侃道,“原来你喜欢吃我送你的蛋糕。”
“没有这回事,我……我就是瞎编的,你看不出来吗?”许暮芸怒气渐消,仍沉脸蹙眉,佯装生气,掩盖心中的羞涩。
“好好好,在家听你的。”
“你……我……”许暮芸语顿,调整呼吸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回味两人在车内的谈话,好似夫妻间的吵架。
不能让事态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必须回到原有的轨道上。方才在他面前,那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没有顾及的感觉,实在是轻松自在得很。那不就是她压抑多年的真实本性嘛?
不知为何,许暮芸在这位六叔面前,总会不自觉地暴露出真实的自我。
“抱歉六叔,刚才只是逢场作戏,有僭越之处,还请见谅。”许暮芸调整好状态,正声道。
“你是个好演员,加油。”谢辰泽右脚加大油门,又轻轻抬起,白色布加迪centodieci稍稍一颠,又平稳如初。
许暮芸:“……”
搬去谢辰泽别墅同住,已成定局,能拖一天是一天。后天有《血青衣》的试戏,许暮芸以此为由,告诉他试戏完再搬过去。
试戏节选是上官青玦杀害三名血月神教长老,在月牙滩边遇上叶云舟及其教众追杀。两人于溪边过招数十回合,上官青玦不敌,左肩被剑锋划伤落逃。
这是两人初次谋面。当两人互通情愫,上官青玦回忆过往,察觉到被他追杀的那一刻,便已倾心于他。两人打斗招招致命,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台词只有一句,过招前上官青玦指剑对叶云舟说:“不过区区几条性命,何至于叶教主这般兴师动众?”
要求在打斗的过程中,由冷血不屑逐渐转为片刻恍神。正是剎那间,左肩被利剑划伤,不得已落败而逃。
一个非正非邪,频繁挑起事端,杀人如草芥的女刺客,为什么会在被打得狼狈的过程中爱上对方?
许暮芸把自己关在房中,手持叉衣杆,从天蒙蒙亮练到玄月高升,始终没找到那种感觉。第二天要试戏,整条右手已抬不起来,再练下去真的要废。夜晚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演练眼神,依旧没有灵感。
许暮芸科班出身,学校成绩优异,拍过的古装微短剧,双手双脚数不过来,如今被一个眼神难倒,实在说不过去。
天色已晚,只好关灯休息。
翌日上午,许暮芸一身白色长袖t恤,收脚紧身牛仔裤,束个简单的马尾辫,素颜来到拍摄影棚,见两名布景师踩着梯子在墙上忙活,庄雪迎、陈家骏,以及一位身穿素色蓝牡丹纹锦缎针织袍的中年女士,围坐在玻璃茶几前小声议论。
“小芸来了,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古书兰老师。”庄雪迎向她挥手打招呼。
古书兰双手捋平大腿两侧的旗袍,缓缓起身,伸出纤细的手臂:“许小姐您好,我是古书兰。”
“您好,我是许暮芸。”许暮芸与对方礼貌地握了握。
“人我看完了,还不错。”古书兰对两旁的庄雪迎和陈家骏说,“你们先去忙,我跟她先聊下剧本。”
不是说要看人吗?握个手就看完了?
许暮芸莫名愣怔,很快回过神来落座。
“你对这个剧本应该有很多疑问。”古书兰猜到许暮芸心中困惑。
“是的,古老师。”许暮芸提出心中的疑惑,“上官青玦的人设很奇怪,内心没有正邪之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顾同门情谊,更没有朋友,还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手刃师傅和挚爱,只为寻找真相。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了解上官青玦是个怎样的人,她才能搞清楚那场试戏,上官青玦为什么会在生死决斗的瞬间爱上对方。
古书兰没有回答许暮芸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外国认为我们中国人没有信仰,我们有很多神,除了有宗教信仰的人,平常人几乎不会去崇拜和深入了解,做生意的供奉关公像,有些人初一十五去庙里拜拜,仅此而已。”
许暮芸点头赞同,港城人迷信,她在京北生活多年,早已没什么信仰,谢家祭拜祖先时,跟着拜一拜,说不上有什么感情。
“他们只说对了一半,我们中国人没有‘仰’,但有‘信’。仰是崇拜,国外大部分神话体系里的神就是神,我们的很多神是由人物的英雄事迹被传颂,进过艺术加工演变成神。希腊神话里说普罗米修斯偷火种教会人类用火,在我们的成语里叫‘钻木取火’,不用别人教,自己研究,学以致用。这就是信和仰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