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明明拥有看上去像是充满了力量的躯体,在压倒性的危机下,他却令人恼怒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拒绝,粗重的嗓音带着哭腔:“我,很害怕……”
不要说出来
“不可以说,我要牢牢地封住嘴巴。”
从记事起,女孩就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第一次告诉母亲,自己根本不喜欢进厨房。一向慈爱的母亲捂住嘴,露出似乎要天崩地裂的神情,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痛斥。
“我为什么要有你这样的孩子?如果你是这样的话,根本就不值得被养大,现在就死掉好了!”
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骂,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打,但是有一点很清楚。
关于自己的情感,关于自己的事物,关于自己的观点……这些事情是不可以被说出来的。
哪怕克制得心里发酸,哪怕咬到嘴唇出血,也要深深地埋进心底。
岩谷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他的意识迷迷糊糊,就像悬在一个梦境中。
是一个很久远的梦,属于一个老年人对于曾经美好事物的回忆。
他站在广场上,在冬日的阳光下,鸽子被他的风抬起来,围绕着他飞舞着,因为太愉快了,他不由得大笑起来,对旁边的女孩说:“你看,很有趣吧?”
小女孩和父母一起出门旅游,却在小镇附近意外受到了怪物的攻击,虽然被镇上的人救下来,但是她重伤的父母很快就因为抢救无效而去世。发生了这样的悲剧,不得不在小镇上住下来的女孩,再也没有笑过。
岩谷很期望她能重新开心起来,他对小镇上的人有某种充满责任的感觉,忍不住想要照顾那些落单的人,尤其是女孩和儿童。
尽管长期封闭着自己,在这样的美景下,女孩依然忍不住抬起脸,认真地朝着阳光,看着许许多多的鸽子飞起又落下,撒落下的羽毛也像带着阳光的气息。
她忍不住伸出手,但是鸽子拒绝和她碰触,不管怎么伸出去,鸽子都不会落到她的手上。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更多的却是理所当然的自弃。
然后岩谷握住了她的手。
“不要说话。”他眯起眼睛,单眼一眨。
他们安静地站在广场上,女孩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但脸颊涌上的热度无法被控制,被握紧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在出汗,因为担心出汗会让对方嫌弃,所以更加紧张和脸红。
鸽子飞下来了,落在她的手背上。
很快,更多的鸽子落下来,在她的四周飞舞。
在她的惊愕中,岩谷笑着甩开她的手,这个动作重新掀起了一阵风,鸽子们顺着这股风向天空远远地飞去,岩谷满足的目光追着它们,说:“你看,很有趣吧?这是我喜欢做的事,你呢?”
没有回答。
不会有回答。
当他低下头,从女孩的嘴巴,鼻子和眼睛里不停地冒出鲜血,她像一个没有声息的玩偶,直挺挺地倒下了。
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他停止了自己的能力。
傍晚九点十二分。
“一个,两个,三个……”
在堆满了书的房间里,一个纤细的小少年坐在高高的凳子上。
他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有些大的白色衬衫,袖子一直挽到肘部,从黑色短裤下伸出的两条细细的小腿悬在半空中,软软的棕色短发下面,一双眼睛被黑色的布带结结实实地蒙住了。
他的皮肤非常白,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白色,让他整个人像个瓷娃娃一样。
“哥哥对我说,有问题。”他低声说。
连半夜都没到,夜晚才刚刚开始,就出现了这么多事,这种情况很反常,所以一定要调查。
这是哥哥龙冰的判断,而作为弟弟,龙牧无条件赞同兄长的一切观点。
现在,他正在通过脑意识的连接,和远方正处于战斗中的龙冰进行着对话。
“我对哥哥说,镇上出现了一个我无法感知思想存在的生物,他在动。”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尽管根本没有听众,但是龙牧复述得很认真。
“……哥哥对我说,他们中了调虎离山计。”龙牧说着,皱了皱眉毛,脸上写满了困惑,他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很快他又平静下来,把心中的疑问丢在一边,不夹杂感情地说:“我对哥哥说,我完全听不懂。真不愧是哥哥。”
“能变成哥哥的弟弟真是太棒了,太棒了,是世界上最棒的事情。”
在堆满书的房间里,在危机四伏的小镇上,龙牧完全不闻窗外事,只是一心沉浸在这样的沟通联系中。
“我,很害怕……”
听到这句话,唐颖感到一阵烦闷。
仔细想想,这也是难免的。一个刚刚拿到超能力,就立刻运用自如并且开心地加入战场,怎么都是不可能的事,加上对方本身的性格原因,会有这种反应一点都不奇怪。
这么看来,勉强别人去作战的唐颖反而变成很过分的那一方。
可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当战斗发生的时候,就应该去迎战。这才是唐颖的本能,即便是没有了超能力,曾经习惯了战斗的神经依然控制着柔弱的身体跃跃欲试,比起安抚或者鼓励程远,她更想一把推开对方然后和岩谷痛快地战斗一番。
但是现在被压在石头下面,就算有能力,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可以动吗?”岩谷的攻击好像停止了,唐颖抓紧时间问:“你还能站起来吗?”
“抱歉,我试试。”程远低垂着头,脸上的表情即是胆怯又是惊慌。尽管他这么说,但还是尽力地弓起了背部,想要为唐颖支撑出一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