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对“母子”之间的血缘关系是假的,但他们已经相互依赖着活了二十多年,这种恨与血,血与泪的羁绊已经远远超越了血缘。
但此刻,叶开发现自己错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但他就是知道,自己可能真的错了。
傅红雪似乎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不停地抹着叶开脸上的血,红色的血和手上残留的绿色混在一起,在黑暗中也格外可怖。
叶开苦笑着,居然将问题丢给了傅红雪:“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应该回去看她?”
傅红雪的手停下了,他冷冷地看着叶开,冷眼中忽然露出种比刀锋更可怕的愤怒之色。
他忽然站起来,挺直腰背,转过身,左腿先跨出一步,右腿再慢慢地跟了上去。用这种奇特而丑陋的走路姿态,他也能走的很快。
因为他已经很习惯,就像那些愤怒那些羞辱,他都一样很习惯。
叶开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那身影与黎明前深沉的黑暗溶为一体,竟分不开。
他也只能说出一句话,一句茫然的话:“你不等路小佳了?”
冰冷的,淡漠的声音从黑暗中慢慢地传出来:“何必在意这一次。”
追上去?不追上去?
叶开靠着树,迷茫地看着前方,他的目光穿不透那片黑暗,而他的酒杯已在手中变得很暖。
到底,还是没有追过去。
只是像是接着对方的话,他喃喃地道:“不错,以后让路小佳请客的机会只会多,不会少。”
他也只能说这一句话!
树林很静,天边的黎明还没有挣扎着从黑暗中逃出来,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格外的长。
傅红雪很冷静地走着,走着……走到林中时,他突然开始奔跑起来,苍白的脸突然发红,呼吸突然急促,冷汗滚滚而落,即使是这样,他依然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像一只中了箭的,想要逃离猎人监控范围的狼。
终于他扶着一棵树重重地倒下来,摔在堆积着树叶,泥土,草丛的土地上,身子蜷曲抽搐。
此时,只有永恒不变的踏实的大地才能撑起他受伤有病的身体,他的五指指甲死死地扣进了泥土中,只有这样才让他安心。
他想呕吐,却吐不出什么东西来,想站起来,却无法控制自己全身肌肉的蜷缩。
他的嘴唇已经咬得出血。
他并没有真的怪叶开什么,他只是恨着刚才那个冲动地将酒杯摔在叶开脸上的自己!
他的喉咙里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和呜咽,他的心里却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若是一个人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若是一个人只会把自己的不幸归结到别人身上,这个人还怎么配活下去?
叶开并没有错,自己为什么要把本属于自己的痛苦和怒火牵扯在别人身上?
这种行为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懦弱!
他的心在流血,手也在流血。
但他偏偏不能让自己失去知觉,越是痛苦,他就越要折磨自己,就越要让自己牢牢记住。
痛苦和仇恨,本就是支撑他活下来,并不断变强的两大根本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