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那么多老死不相往来呢?你就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也只有你这一个爹。”
“是这么个理儿!是这么个理儿!”聂天勤说着说着就两眼泛红。
“打住!聂教授,别想扯开话题!”
聂天勤赶紧背过身去摸了摸眼睛:“没想扯开,大头,你问。”
“万安桥不是文物吗?怎么一点正规的消防管理措施都没有?”聂广义用尽量直接的提问,把聂天勤的情绪压了下去。
“这确实是个疏忽……”
“我前两天专门去翻了一遍相关报道,起火之后,很多村民都是回家拿水桶准备去灭火,最后因为离得太远,火势又太大,全都没有赶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安桥被烧毁。”
在极光之意一楼看到万安桥起火视频的那个瞬间,聂广义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甚至有一种自己终于可以和过去割裂的畅快。
可是,当他真正静下心来,又忍不住为万安桥的坍塌感到惋惜。
聂天勤的感受要更为深刻一些:“好多人都提着水桶哭,这种无力的感觉,在长桥村的村民心里一直延续至今。”
“聂教授,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疏忽呢?你不是一直盯着万安桥吗?”
“没有一直盯着,爸爸的手受伤之后,就只做学术研究了。”聂天勤叹了一口气,“万安桥对于爸爸来说,多少也算个伤心地吧。”
“聂教授,我再说直接一点你别介意啊,想当年,咱俩还没闹掰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经是古建筑保护专家?”
聂天勤谦虚道:“勉强算是吧。”
“聂教授,你是不是还参与制定了《古建筑安全保护制度》?”
“没有,这个制度是比较后面出来的,爸爸参与制定的是《古建筑修缮管理办法》和《古建筑保养维护操作规程》。”
“聂教授的意思是,你只擅长修缮保养不擅长安全保护?”
“也不是,爸爸已经很多年没有去古建筑保护的第一线了,算是纸上谈兵。”聂天勤顿了顿:“大头质疑的有道理。”
“我哪有质疑啊?你这不也是手受伤了吗?”
“手伤也不能当做一个无往不利的借口。《古建筑安全保护制度》,这里面从头到尾都在强调怎么加强消防管理,保护古建筑免遭火灾危害。”
“你既然说你没有参与制定,那我也就不纠结这个点了。”
“还是要纠结的,爸爸虽然没有参与这个制度的制定,但肯定也是再熟悉不过的,爸爸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去监督消防措施的落实。不能只在申遗的时候积极,要从都到尾都用一样严谨的态度。”
聂天勤都这么说了,聂广义也不好再那么针锋相对:“联合申遗的这22座木拱桥,都已经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仍然具有生活使用的功能,大家不会专门把这些桥当作文物来对待。”
“主要还是爸爸的问题。”聂天勤顿了顿:“因为你爷爷的关系,爸爸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其实都是这项技艺的传承,而不是这些桥的本身。怎么说都还是有点自私。”
“每隔五十到一百年,都要被大大小小地毁坏一次,也算是这些木构建筑的宿命了。”聂广义。。。
”聂广义有心宽慰:“只要我们能用传统技艺将万安桥恢复原样,就代表过去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你明明是要去质疑一个人的,结果这个人质疑其自己来比你还厉害。
你就很有可能反过头来去安慰这个人了。
涉及到建筑保护,聂广义还是有很多经验可以总结的。
聂广义的建筑保护,前面没有加一个字。
聂广义设计的所有概念建筑,都一定会有防患于未然的火灾预桉。
“还是得要吸取教训,中国最后一个原始村落翁丁被大火给带走的时候,我就和我的学生们说,古建筑一定要做好防火工作。我们这些学者,多半都有一个毛病,说的比做的多。尤其是在年纪大了以后。”
“聂教授,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也没必要这么妄自菲薄,上来就对自己全盘否定吧……”
“不是对自己全盘否定,确实是还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
“聂教授,我忽然提起这件事情,并不是想要说你什么,我是想看看,有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一劳永逸?”
“对啊。”
“怎么个一劳永逸法?”聂天勤忽然就来了兴趣。
“你们古建筑保护,会介意使用科技红利吗?”
“什么意思?”
“我们就从万安桥来看。万安桥烧毁坍塌,从文物的角度来说,自然是一件非常让人痛心的事情。从技术传承的角度,并非不能恢复。”
“没错,在万安桥之前,也有其他被大火焚毁的古桥已经通过文物修复程序,以原有的技艺修复和重建,像余庆桥和百祥桥,你小时候可能也都看过。”
“嗯,是看过。”
“所以啊,大头,虽然你爷爷是非遗传承人,虽然爸爸没能继承你爷爷的衣钵,但这项技艺也不是完全失传了,你爷爷徒弟有好几个,爸爸的学生也很多,爸爸虽然不能亲自动手,还是可以去现场慢慢盯着慢慢教。”
“什么意思啊,聂教授?我都有点被你给弄湖涂了。”
“大头,你如果更喜欢现代概念建筑,你就好好在意大利展。”
“啊?聂教授,你怎么口风忽然就变了?”
“因为我是你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