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尽,房门被人从外推开,踉跄的身影闯了进来,从杂乱的脚步声听来,应是喝了不少。
“哎哟,新郎官来了。”
“喝了这么多,待会儿可怎么入洞房。”
妇人们的打趣令盖头下的脸越发冰冷。
她听着一连串的脚步声离开,听着身侧侍女欲要上前,却被人带离的动静,听着喜娘让新郎掀盖头的笑音,听到有人走至她身前。
即便隔着盖头,冲天的酒气依旧朝她压下,少女不适地蹙起眉。
男人的呼吸粗重急促,紧张又期待,“郡主,我终于将你娶进门了。”
火红的盖头被掀开,少女眼前骤亮,她不适地别开眼,避开刺目的灯光。
须臾,她正眼,冷漠地瞧着身前之人。
那人朝她伸手。
“啊!”
萧婧华猛地坐起,鬓边汗水淋淋,目光虚而无实,显然尚未清醒。
脚步声匆匆而至,有人进屋来,随着珠帘荡起连串的清脆声,少女停在她床榻边,关切道:“郡主可是魇着了?”
视线移至来人,萧婧华盯着她的脸瞧了片刻,眸光渐渐清明。
“没什么。”她摇头,纤细十指揉上太阳穴,“做了个奇怪的梦。”
箬竹抬手,替萧婧华揉按,好让她舒适些,随口问道:“什么奇怪的梦?”
有人为她代劳,萧婧华心安理得地收了手,长睫微敛,蹙眉回忆梦中的一切。
她梦到,她成亲了。
可奇怪的是,在梦里,她并未感受到丝毫喜悦,反而是满心的烦躁与不耐。
忆起那张看不清容貌的脸,她张唇小小“啊”了一声。
难不成,梦里的新郎官,不是陆埕?
这念头一起,萧婧华立即在心里连呸三声。
她与陆埕相识十余年,情窦初开时一颗心便挂在了他身上,除了他,这辈子她谁也不嫁。
这般便显得这梦好生奇怪。
但梦毕竟是梦,萧婧华只稍稍犹疑片刻,便将此事放下了。
抬手示意箬竹停下,她双手撑在榻上,轻轻一跃,灵巧落地。
春日尚寒,但地上铺着羊绒毯,即便是光脚也不会冷。
箬竹朝外唤了一声,立即有几名侍女鱼贯而入,动静轻得几乎听不见脚步声,可见训练有素。
梳洗过后,萧婧华坐在铜镜前。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张芙蓉面。
绸缎般的青丝散着,双眉微弯如新月,一双极为标准而漂亮的丹凤眼,眼型细长,内勾外翘,抬眼看人时眼尾微微上扬,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璨若星辰,含着无意间流露出的高傲。
她五官生得极好,明媚似朝霞,轻轻一笑,满室生辉。即便一身雪白里衣,也掩饰不住通身的尊贵与矜傲。
箬竹俯身问:“郡主今日想戴哪支?”
萧婧华瞥了眼妆奁内数只精致昂贵的金钗玉簪,随手一指,“就它吧。”
箬竹顺着她的目光探过去。
那是支羊脂玉簪子,刻着说不出名字的花,花瓣轻薄而精致,花心点缀着黄紫二色,瞧着很是别致。
是陆大人赠予郡主的及笄礼。
十指轻巧地绾起萧婧华柔顺的发,将那簪子插入鬓中,箬竹好笑道:“郡主消气了?”
萧婧华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幽幽道:“他人又不在跟前,我便是再气又有何用?”
前阵子,她邀陆埕赏景,那人答应的好好的,转头便离京公办,导致她白白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气得萧婧华回来便哭了一场,放了狠话,道是再也不理会陆埕了。
但她身边的人都知晓,这不过是气话。
望着萧婧华精致的侧脸,箬竹暗自叹气。
她家郡主乃是恭亲王独女,一出生便被陛下封为琅华郡主。不说待她如珠如宝的王爷,便是陛下、太子殿下和太后娘娘,也将郡主捧在手心里。
这样尊贵的姑娘,偏偏追着一个“谪仙”跑,便是受了挫也毫不气馁,令箬竹好生心疼。
脑海里浮现一抹清冷出尘的身影,忆起陆大人出身寒门却连中三元,被陛下点为状元,委以重任,箬竹又觉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她家郡主。
只盼着陆大人莫要辜负郡主的一片真心,早些上门提亲才是。
梳完妆,侍女们捧着华服,供萧婧华挑选。
她托着腮,凤眼微垂,随手一指。
箬竹便取来衣裳,伺候她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