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饶是有了这么具体的分手指南,顾西穗却还是一条都没有做到。
在决定了分手之后,她就发了个微信给钱闪闪,问:你明天几点上班?一起吃饭吗?有事找你商量。
钱闪闪过了一阵才回复:一点。里面外面?
外面。
所谓的里面外面,当然是指在太初广场,还是在别处。两个人都在商场里工作,一起吃饭可以,聊私事必然还是要避嫌的。
钱闪闪一口应允,说:OK,poeme。
跑那鬼地方干嘛?
我乐意!
钱闪闪把顾西穗刚才那句话截了图,并画了个重点,圈住“有事找你商量”几个字,说:有求于人就要拿出有求于人的样子。
顾西穗哈哈大笑,她真是爱煞了钱闪闪。
她比她还大三岁,今年三十一。虽然顾西穗也不确定自己三十岁之后是什么样子,但肯定不会成为钱闪闪那样:她恣意、放纵、任性,顾西穗最有活力的时候,都够不着她的脚底板——
顾西穗是个标准的infp,人生的主要精力都花在内耗上面了,虽然表面上还能维持住一个人样,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了。
而钱闪闪则人如其名,是一枚硕大的钻石,闪闪发光,无坚不摧,还很昂贵。
一想到要分手,她脑海里闪过的就是找房子搬家以及如何开口等琐碎的场景,年底了,她非常确定她根本没这个时间,需要一点帮助才行。
Poeme是CBD附近的一家网红餐厅,除了环境尚可之外,找不到任何优点。逢到周末或节假日的时候,那里挤满了来打卡的年轻人,顾西穗每每经过都忍不住在心里大叫:拜托!这里是广州诶!能不能有点出息?
但顾西穗也不得不承认,在CBD呆久了,偶尔晒晒太阳也挺舒服的。
她刚在Poeme坐下,钱闪闪就生姿摇曳地走出来了。
一套招摇的鸵鸟毛外套,西裤裤脚塞进短靴里,看起来不伦不类的,但如今就流行这种纨绔风。
两只拜占庭风格的耳环在肩头晃荡着,大墨镜,设计师款口罩,黑色的布面上绣着一只暗红色的蝴蝶,带着戏剧化的妖冶。
钱闪闪其实并不算特别漂亮,却总能营造出令人炫目的大美女气势来。
人人都爱装,唯独她装得坦荡荡,永远都是一副都闪开,我要凹造型了的姿态,明晃晃地告诉大家我就是这么做作,你不服?忍着。反正不爽的人又不是她。
她抬着下巴,大步流星地走到顾西穗所在的那一桌,上午十点,阳光正好,拉开椅子往上面一座,就直接坐出了小红书风格:背后是粉艳艳的三角梅和巨型龟背竹,暗红色vintage香奈儿包包往桌上一放,丝绒独有的光泽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等了半天没等到服务员递来菜单,这才朝身后侧了侧头,抬起下巴,露出精致的下颚线——
顾西穗捧着咖啡杯,在心里暗笑了半天,光这一套花里胡哨的动作,就够普通人学半天的了。
等钱闪闪点完单,顾西穗才开门见山地问:“你空着的那间屋子还在出租吗?”
“没,年底了,没那么好租。”
“那暂时先别找找人了,我要住。”
钱闪闪这才看向顾西穗,惊诧地问:“分手了?”
“对。”顾西穗面无表情地切着盘子里油腻的培根,又指了指餐桌旁边的行李箱。
“哇!为什么?”
硕大的太阳镜也挡不住她的兴奋,顾西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真不明白宋子扬是哪里得罪钱闪闪了,以至于能让钱闪闪这么快乐。
顾西穗地把微信的事讲了一下,她就怒骂了起来:“靠!他一个大堂经理,哪来的资格嘲笑被人的事业?”
又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顾西穗就成了那个被甩的人。
顾西穗在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就合上了笔记本,浸入浴缸,思忖着。
这时却有人敲了敲门,顾西穗应了一声,宋子扬走进来道:“我好像有个文件没有保存。”
顾西穗用下巴指了指笔记本所在的位置,看着他从洗手台上拿起电脑,背对着她打开。
墙壁上的镜子正好照着他的侧脸,顾西穗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他应该是一打开就看到了没来得及退出的微信,嘴角沉了沉,但最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头重新把笔记本递过去,微笑一下,问:“怎么连泡个澡都要工作?”
“因为泡澡时最有灵感啊。”顾西穗也跟着笑,问:“吵到你了吗?怎么还没睡?”
“没有,跟同事在聊工作来着。”
“这么晚了,女同事吗?”
“当然是女同事了,谁会跟男同事聊工作到大半夜?”
他半真半假地说着,顾西穗便跟着半真半假地笑。
边笑着,顾西穗就边开了口:“我们……”
谁知道宋子扬却抢先一步,干脆利落地说:“我们分手吧!”
靠!
顾西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都没来得及换上错愕的表情,训练有素的微笑就已经浮了上来。她说:“好的。”
“牛逼啊!”钱闪闪摘掉了太阳镜,露出她没来得及化妆的狐狸一样的眼睛,啧啧称奇:“半个小时前还在问什么时候结婚,半个小时后就开始聊分手了,我现在倒是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看来他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