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中只有一间简陋的柴房,阿青推门进去,远远看见一个人影蜷在黑暗当中,看不清面目。
他迟疑片刻,走了进去。
来者也同样看见了他,连忙坐起身来。
“阿青,阿青你怎么来了,是他们抓你来的吗?!”
周常身体一动,便牵扯起一串锁链响声。阿青这才注意到,他双腿带着脚镣,锁链的另一端没入黑暗中,限制着他的活动范围。
这一认知反倒让阿青安心了些,他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低声回答:“是我要他们带我来的。”
“这样……”周常蓬头垢面,身上带了不少伤,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依旧明亮,“那你是来还钱的吗?借到钱了吗?”
阿青不答,周常意识到什么,大声喝道:“我在问你话,钱呢!我不是让人传信给你,叫你去借钱吗?!”
“没有人会借钱给我们的。”阿青低声道,“你欠了那么多钱,谁能还得清?”
“那你就去想办法!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吗!”他情绪陡然激动起来,扯得铁链哗啦作响。
阿青像是被他吓到了,畏惧地瑟缩一下,但仍然没有退后:“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这个态度,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我做了什么……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周常声音忽然又缓和下来,温声道,“好阿青,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赌,不喝酒,也不会再打你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你要是不管我,他们真的会打断我的腿,你……你不能不管我……”
他话音中渐渐带上了哭腔,手脚并用往前爬,竭力朝阿青伸出手去:“好阿青,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们出去之后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是被他们骗进来的,我真的是被骗的……”
第一次或许是被骗,只用十几个铜板,便赢回了十两银子。
他这辈子都没有拿到过这么多钱。
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赢了还想赢,输了就想翻盘,等回过神来,欠的赌债已经如大山一般压在他身上,除了无止境的赌下去,期望何时能一局翻盘之外,再没有别的法子。
“阿青……”周常痛哭起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丢下我……你救救我吧,只有你能救我了……”
阿青低下头,眼眶也悄然红了。
他至今仍然记得最初与此人相处时的样子,年少时一意孤行想嫁的人,怎么会没有动过心呢。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年那个会温柔待他的男人,渐渐变得陌生至极。
就像如今这样面目全非,让他再也不认识了。
阿青揉了揉眼睛,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布巾打开,里面是些许用麻绳串起铜板,以及一些简单的饰:“这些是你以前送给我的东西,还有家里能凑出来的现钱,我都拿来了。可能抵不上多少,但现在我只能拿出这些。”
“好、好!”周常道,“你去给他们,告诉他们,我们会接着凑钱,别让他们打断我的腿,你快去!”
阿青没有动。他把东西放在地上,又从怀中取出另一样东西,同样展开放在地上。
那是一张薄薄的宣纸,上面写满了字。
周常识的字不多,并不能全都看懂,但他却奇迹般明白了这是什么。
他的神情变了:“……你什么意思?”
“这是合离书,我出门前拜托村长帮我写的。”阿青道,“你在上面签字画押,我就把这些钱给你,就算是……给这些年的夫妻恩情做个了结。”
周常没有回答。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披散的头挡住了大部分面容,看不真切。
“……谁教你的?”
阿青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问谁教你的!”周常顿时变了脸色,声音嘶哑而凄厉,“是不是裴家那夫郎?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才刚走不久,你立刻就去报了官。就这么想和我合离,难不成是在外头有人了?!”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