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梦见上刀山下火海了?怎么比刚刚的噩梦还可怕!?
“云川!”谢玉珠大喊云川的名字,声音在火场与刀尖上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慌张极了,艰难地转动头颅,转来转去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个人影。
云川正在专注地修她的手镯。她把斗篷解开铺在身下,坐在刀尖上,视石闪烁着荧荧蓝光,一些奇异的符号从视石上飞速掠过。
谢玉珠瞠目结舌,不得不佩服云川的定力。这种时候居然不想遗言也不想自救,只想修镯子?而且还如此聚精会神超然物外,旁人怎么喊叫她都能无动于衷。
谢玉珠喊了四五声无果后,只好放弃。四周的火烧得越来越旺,一点点靠近她们,天被火光染得通红,她被蒸腾的热浪熏得汗流浃背,浸透了衣衫。
谢玉珠望着乌漆墨黑的天空,身下刀锋的疼痛一刻比一刻更刺骨,心情一刻比一刻更沉重。
如今逃也逃不了,甚至连站起身来都不能够。她第一次看魇术,居然就落到了这么个境地。
谢玉珠的脑海里快速滑过这短暂的十七年人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开始组织她的遗言:“我……我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我好不甘心……我都没有成功离开过家门,也该让我好好玩玩,去长长见识,学好多本事,然后再死吧。”
“我爹娘该多伤心……他们那么疼我,这几年我尽顾着跟他们作对了,都没好好跟他们说说话。”
云川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嗒声,金镯子上一个掉落的圆环被安了回去。
谢玉珠转过头望向云川,轻声说:“还有云川姐姐,我们误入噩梦,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想要看魇师比试,是我连累你了。”
“那个法术也不知道你怎么弄的,虽然出了岔子但也很厉害。你脑子这么聪明,如果能活得长一点,没准会成为叶悯微那样的人呢。唉这么说,你死比我死还要可惜,我什么都不会,要是我能多活几年……”
谢玉珠说着说着,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落下,在热浪下迅速蒸腾成水气。
云川毫无反应,她坐在刀尖上,刀尖刺入的速度比谢玉珠快得多,身下的斗篷渐渐被血渗透,她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似的。
“云川姐姐,你说……烧死和被刀刺死哪个更疼,我们还有没有的选?你跟我说说话嘛,你理一下我……我害怕……”
咔嗒一声,金镯上掉落的第二个圆环被安了回去,云川视石上疯狂跳动的符号骤然停住。云川松了一口气,将那些奇异的工具放回口袋里,然后终于朝另一个方向平躺下来,将斗篷从身下拽出。
这一番移动,云川的身上迅速出现了好几处刀伤,血迹大片蔓延。
谢玉珠瞧着云川的动作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确实,听说烧伤特别痛苦,还是被刺死干脆利落一点……”
她还没絮叨完,只见云川突然一把将斗篷扔进远处的火海里,瞬间火星高跃。云川的手腕高悬,腕上金手镯顷刻间散成三重七个圆环,内、中层的圆环极速旋转,镯内蓝色石头光芒璀璨。
那一刻,斗篷烧尽的灰烬从火海里陡然升起,盘旋于火星之上,灰烬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旋转汇聚奔云川而来。
云川伸出手掌任这些灰烬缠绕上她的手臂,然后朝着它们轻轻吹了一口气。
只是轻轻的一口气对于灰烬却仿佛一场飓风,灰烬乘着云川的气息顷刻间腾起,灰色的轮廓散开化为一只巨大的鹏鸟,展翅而来从刀尖上将云川与谢玉珠衔起,避开火焰往黑暗天空中飞去。
谢玉珠被灰烬缠绕着飞行,耳边风声萧萧。突然得救让她一时之间大脑空白,她抬眼看向身边同样被灰烬缠绕的云川,迷惑片刻然后骤然清醒,瞠目结舌道:“是吹烟化灰术……”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千变万化,断而不破,散而不失。
是逍遥门的至高法术之一,吹烟化灰术。
怎么可能?云川怎么会吹烟化灰术?云川明明只是一个没有灵力修为的普通姑娘,而且因为精神受到刺激,行事古怪……
谢玉珠心下一片混乱,在层出不穷的祸事中被她忽略的问题纷纷涌上心头。
云川为什么能徒手在镜子上雕刻出法术?
她的视石为什么能看到梦境的骨骼?
她为什么能毫发无损地,从绑架她的人手中回来?
谢玉珠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她艰涩地发问:“云川……绑架你的人,为什么会挂在橘子树上死了?橘子树是……怎么长出来的?”
云川仿佛终于听到了谢玉珠的声音。她转过头来望向谢玉珠,后背被火光映成一片血红,身前则被手镯的光芒照得湛蓝,仿佛烈火与深海在她身上分界。
灼热的狂风将她染血而烧焦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她银白的长发光辉交映,仿佛在深海与火焰之间穿梭。
“啊,那是我种的。”
云川的语气轻松。
谢玉珠慢慢问道:“种在哪里?”
“他们身体里。”
“……前段时间在付家庄死的那四个人,他们身上的树也是你种的吗?”
“那个地方叫付家庄吗,是啊,有那么四个人。”
“……你知道,这是杀人吗?”
“我知道的。”
云川偏过头,她的眼睛也如同燃烧的大海,明亮而幽深。
“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