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明明总在外面骑射,少年人没被晒黑,肌肤依旧是透着点羸弱气的苍白。
细白长指在黑漆漆的鬃毛里起伏刮擦,赵珩半伏下身,轻声道:“走。”
这匹马极通人性,竟真的抬起腿,慢悠悠地载着主人前行。
崔平宁咬牙想了半刻,深觉再这么轻轻揭过,自己说的话赵珩以后愈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想策马就走,却见平素策马疾驰的少年此刻好似初学骑马,几步一停。
马尾在衰草中摇摇晃晃。
赵珩亦无坐像,身体好似没骨头似左右摇晃,口中悠悠然地哼着什么。
仿佛是首北澄的民歌,断断续续,经少年清亮亮的嗓子唱过,似一捧冷泉。
崔平宁策马跟上。
他静静听着赵珩唱完。
飘飘忽忽,若近若离。
一时无言。
崔平宁正要开口,赵珩却回头,笑道:“平宁,你知道我在唱什么吗?”
以崔平宁对这不着调的小公子的了解,猜测道:“情歌?”
“情歌岂能对着平宁唱,”赵珩轻哼,“卿都俯首称臣了,本公子再与卿亲近,失礼太过了。”
明明笑得见牙不见眼,还要做出副生气的模样。
在崔平宁看来,不似怒,倒像嗔。
好看的眼睛弯做一线,唇角却向下耷拉着,崔平宁见不得他这样,“臣……是我失言,公子雅量,请宽纵了我这一回吧。”
见赵珩扬唇,又道:“阿珩,你方才唱什么?”
赵珩心满意足,“鏖曲。”
崔平宁不懂,“什么?”
“旁人为了讨好殿下编的曲子,”这个殿下自然是赵珩的母亲,“讲一人如何忍耐蛰伏,料理了自己一众野心勃勃的兄弟姐妹,最后大业有成的故事。这是鏖曲的第六节,名为破阵。”
听名字气势磅礴,叫赵珩一唱,却有些不符合名字的不伦不类。
但却温情脉脉,百转千回。
不怪崔平宁会误解。
崔平宁怔然一息,旋即见赵珩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弯腰,将崔平宁方才射中的猎物拾起。
是一只火红的狐狸,生得肥润,连绒毛尖尖上都镀了层圆融的光。
利簇恰到好处地刺穿狐目,贯颅而出。
血顺着赵珩拎起的剑杆淌下。
“滴答、滴答。”
赵珩道:“前几日瑾姐给我送了对黝黑的貂毛旁囊,”谈及长姐,他眉眼弯弯,俨然一副炫耀的情态,“说是自己不喜欢那颜色,就命人做好了给我。”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赵瑾不喜欢那颜色送他,却继续道:“上面还用金丝绣了两条灵蛇,以明珠为目。”他笑,“我正愁不知拿什么回礼。”
崔平宁怀疑道:“所以?”
赵珩道:“好平宁,我定然告诉姐姐,是你猎的狐狸。”
崔平宁断然道:“大殿下的旁囊给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