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见过,有些王侯世家会用哑奴来服侍人,哑奴不会说话,既能保守秘密,便是被有心人收买也无用,又无法与服侍之人对谈,任何信息都不会泄露给对方。
服侍他这样一个身份尴尬的皇帝,哑奴再合适不过。
药香愈浓。
赵珩弯了下眼。
电光火石间,他一把抓住了这人伸向他的手!
他出手太快又太稳,根本不像个瞎子。
来人毫无防备,居然真被赵珩把手握住。
赵珩的五指合拢,与此人骨肉亲昵地贴合,后者仿佛惊了惊,手僵硬地落在赵珩掌中。
这只手中既无刀刃,也无毒药,有的只是……赵珩纳罕,手帕?
原来方才的声响是这人在拿手帕。
此人的手指很是修长,经络分明,骨节棱棱凸起,摸起来冷硬硌人。
这是一只男子的手。
赵珩其实有些怀疑对方究竟是不是人。
因为他的体温太低,与他贴着,仿佛攥了一块冰。
赵珩空闲的那只手一勾,将帕子拉拽过来。
“多谢。”赵珩随意拿这块帕子擦了下唇边水渍,而后微微凑近,朝他笑道:“卿不会说,可否写给我?”
手指在这人掌中划动,皇帝力道放得很轻,怕对方不懂他的意思,指尖刻意挪动得缓慢。
略带薄茧的指尖一点一点蹭过掌纹,所到之处,好似受猫舌头舐过,痒得人脊背发麻。
赵珩笑,“像这样。”
倘赵珩的眼睛没被蒙上,任谁都能看出皇帝眼中含着温软的期待,令人,不忍辜负。
下一刻,对方动了。
他如被蝎蛰,猛地抽回了手。
赵珩虽看不见,却能从对方避之不及的动作中品出几分慌乱来。
赵珩原本有些委顿的精神一振。
活人,一个会动的活人,多么可遇不可求!
此人没有开口搭理赵珩,却也没有立刻抽身离开。
赵珩只觉一道目光落到脸上,似在谴责他的轻佻。
他眉眼弯弯,开玩笑道;“这般羞赧,卿莫非是个姑娘家吗?”先前他抓着对方时,对此人是个男子确信无疑,他刚要伸手,又蓦地顿住。
赵珩思来想去,却拿方才从人家手中抽来的帕子往掌心上一搁,笑眯眯道:“是的话你敲一下,不是的话,你敲两下。”
回应自然如石沉大海,一下也无。
无人应答,赵珩也不觉讪然,片刻后,他慢悠悠地收回手。
帕子被他一拢,再坦然不过的拿走了。
如果不是确信手帕是自己的,来人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拿了赵珩手帕,此刻不过完璧归赵的错觉。
赵珩往后一仰,晒干的死鱼般地躺在床上,“爱卿,你叫什么?”
无人回应。
殿中安静,唯有呼吸声入耳——赵珩自己的呼吸声。
赵珩微微仰面,试图朝向刚刚碰到人的方向。
对方的呼吸声太轻,轻得倘不细听,便会认为他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