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着急这一两天。
闻笙微笑着,仿佛已经确信,未来的某一天,时光会原谅她们两人之间短暂的生疏。
她挺直腰背,头部稍微转动,含着笑意注视着迟绛埋头收拾零零碎碎的小摊子,看她将书包塞得鼓鼓囊囊。
下课铃终于响了,清脆欢快。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空气中时,闻笙侧身面向迟绛:“迟绛。”
“嗯?”迟绛从书堆中抬起脑袋。
“和你坐同桌,其实很开心。”闻笙用标准的微笑,说最客套的话。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耗费的勇气比恐高者蹦极前低头看到悬崖深谷那一刻还多。
闻笙说完就后悔了。
为了掩饰内心慌乱,她不等迟绛回复就立即拎着保温杯起身离开教室,只留给迟绛一个清瘦的背影。
走出班门,站在班牌下倚靠着墙壁,闻笙才终于深呼吸一下。
这下,告别得应该算体面了。
礼拜一,闻笙照例来得很早,旁边的座位空落落的。早读铃声响起的时候,迟绛才姗姗来迟,背着大大书包风风火火跑进班里,一屁股坐在闻笙旁边。
坐下了,才假装刚想起换座位的事。她一拍脑门,假意尴尬:“额,惯性,惯性,跑错了,我下节课就走。”
闻笙手里忙着登记作业,整理好收上来的数学作业纸,她唇角微勾,看向迟绛:“你舍不得走呀。”
迟绛心事被拆穿,撇撇嘴反驳:“冷漠鬼,自作多情哦。”边说话边掏出早读听写本,以及藏在书包侧袋的一支黑水笔,假装漫不经心嘀咕:“不过你说对了,你越想要我走,我还越不走了。老严把你安排在我身边管着我,这是莫大的福利,我得好好学习,万不能辜负老严才是,对吧?”
对于迟绛的态度急转弯,闻笙感到莫名其妙。可意识到迟绛将继续坐在自己身边时,闻笙紧绷的身子重新放松下来,连落笔的笔划都轻柔了几分。
“真决定不走么?”闻笙轻哼一声,语气骄矜:“老师要我管你纪律,管你学习,管你早恋,管所有校规里约束的事情。倘若你现在搬走,我能省不少精力学习,于你于我都是好事。”
严老师从未说过要她管人,只是让闻笙不要和迟绛扯闲天。
迟绛也不买账,挑眉笑着还击:“那你管我好咯。”
她似乎还有点开心:“我深思熟虑过了,从小呢,家里人就没有管过我,没人关心我在哪,也不在意我成绩。可既然人人都说高中重要,那我身边多个学霸管着,好像也很不错啊。”
“你若搬走,新同桌也是学霸,而且很热心给你讲题。”闻笙继续将她往外推。
“我不喜欢听人讲题。”迟绛拍拍嘴巴打了哈欠:“有小猴搜题,有参考答案,再说了,都是课本上知识能推导出来的答案,实在不会了还可以问老师。直接请教同学,白白损耗了我自己钻研探索的乐趣。”
在迟绛心里,下课时间是无敌珍贵的。她本就有些小聪明,学习上一点就通,因而并没有什么需要向同学提问的机会。
她甚至觉得,倘若自己哪天舍得将宝贵的娱乐时间浪费在问问题上,那准保是自己喜欢人家,存心没话找话。
“反正啊,你认命好了,我就是赖在这里不走了。”说完,她把有线耳机往耳朵上一堵,咧着一口白牙朝闻笙绽出一个无赖的微笑:“现在我要睡早读了,晚安闻同学。”
“你起来!”闻笙撞撞她的胳膊肘。
“睡觉你也要管吗。”迟绛抬起脑袋揉揉眼睛,满眼怨念:“这可能是我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了,你不珍惜?”
闻笙不回答,直接用笔头轻敲一下桌面,微笑着提醒迟绛:“是你要我管你。”
明明是微笑,明明是那样好看的一张面孔在微笑,迟绛却觉得那目光寒凉,似是继承了班主任的威严,直盯得自己毛骨悚然。
“我、我不睡就是。”迟绛捏捏自己耳朵,强打起精神,在闻笙旁边乖乖坐好。
摊开单词本,迟绛偷看一眼闻笙,又偷瞄一眼讲台上的班主任。
真不知道,自己死乞白赖留在此地是图什么。明明向来讨厌管教,为什么又乐于对闻笙的指令言听计从。
15
放弃搬走这件事,要怪就怪这漫长的周末,或者怪那不识趣的梦境。
周六日这两天阴天下雨,天气邪门,人也邪门。
有换同桌这件事压在心上,迟绛发觉自己做事没精打采的,就连做手工搭房子捏泥人也没法专注。
她总时不时想到闻笙,似乎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草药气味。
可惜的是,闻笙没有任何社交账号,离开了校园,就消失得不着痕迹。
迟绛这单方面的“想起”便没有落脚点,一切关于闻笙的思念都只能在自己头脑里游荡,膨胀。
她被这奇怪的思念烦得不行,索性往大床上一扑,趴成海星形状,企图用睡眠挤走奇怪念想。
可她到底天真,梦境向来只会与愿望作对。
想梦到的,梦境决不给;想遗忘的,梦里反复出现。
她的白日梦的主角还是闻笙。
不同的是,梦里的闻笙比现实里更加沉默。
像是导演忘记给她安排台词,闻笙面对着自己,只是淡淡微笑,柔柔对视,轻轻抚摸。
啊,记起来了!闻笙在梦里揉了自己的脑袋。
醒来时,迟绛发觉自己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只是被摸一下脑袋,就心慌成这个样子,这感受令她陌生又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