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此,才不至于让学生觉得物理只是升学的工具,才能守护住她们心底对物理的热爱。
可闻笙偏偏什么也不肯说。
面对裴老师的关系,她总是笑盈盈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为人处事云淡风轻,一切都那么正常。
裴老师反而更加紧张。
她记得自己抑郁快要发作的时候也是这样,竭力微笑,假装一个正常人,生怕被别人看出脆弱。
明明是物理学者,坚定的无神论,却在孟老师离开后相信玄学,内心期望着,“孟老师倘若有天回来看我,最好是看见我开心,而不要自暴自弃。”
那闻笙的强颜欢笑又是为什么呢?
裴璟留心观察了些日子,发现闻笙习惯独来独往,课间也几乎不离开座位。
唯一奇怪的是,她们班级教室明明在四楼,闻笙却每天绕远到三楼教室打水。
喝水时,也总是朝着高二一班的教室张望。不经意的两眼,但因为主体是闻笙,这不经意就显得很刻意。
“闻笙,”裴璟也端着水杯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目光往一班教室看了看,顺口问道:“是不是觉得竞赛还是太耽误时间了,想要回去一门心思冲高考?”
复赛的成绩不算理想。原本预计冲进省队,但到手的成绩只有省二。
比模考的任意一次都低。
若是有什么特别原因还好,比如发烧之类。可闻笙复盘时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借口可找,回想那天坐在考场上的情景,只觉得头脑似乎变得有些迟钝。
一些稍微变通就能解出的题目,她还是找错了解题方向,这种思维的阻滞感在过去很少有,可近期却愈发频繁。头疼症也比往日严重了些,即使空调吹得不厉害也时常发作。
走出考场那天中午,闻笙心里已经预计到了糟糕结果,知道一年多的努力也许“付诸东流”。但竞赛场本就是残酷的,再不甘心也只能默默接受,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可即便如此,闻笙想了想,还是微笑摇头:“裴老师,我没想过放弃。”
“喔,那你舍近求远来这里打水,难不成一班有什么稀奇人物吗?”裴璟特意与她开玩笑。
她们年龄差的本就不多,相处起来亦师亦友。
听见“稀奇人物”的时候,闻笙的确想到那聒噪恼人的家伙。但她照例摇头,朝裴老师乖巧笑笑:“当然没有,我和理科班的同学还不太熟。”
裴璟不置可否,拧紧杯盖叫上闻笙:“走吧,来我办公室谈谈。”
她款款走在前面,带着闻笙回到自己办公室,进口的小零食统统摆上来,又点了两杯奶茶,茶话会似的促膝长谈。
从为什么选择竞赛,到能不能承受竞赛失败的代价,统统分析了个透彻。
但拿着两份成绩单,她还是不得不提醒闻笙:“如果你的综合成绩照这个趋势下滑下去,万一竞赛失利,高三时的压力只会更大。”
轻轻叹了声气,裴璟又告知她:“期中出成绩时,你妈妈就找我私下谈过,问我你最近是不是懈怠了,心思都不在学习上。”
闻笙听到这里,神色才稍有些紧张。
妈妈总觉得她学有余力,相信“一份努力一分收获”,倘若闻笙成绩下滑,唯一的原因就是还不够努力。
而每当妈妈觉得自己“心思不在学习上”,无疑就会加大监管力度,切断自己的社交和娱乐。
早在暑假时,闻锦就已经从闻笙电话账单中发现端倪。
女儿每天都与固定号码通话,短则三两分钟,长则十几分钟,几乎没有间断。
她当即警铃大作,喝了一整杯热茶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才坐在餐桌前拨通迟绛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您是?”迟绛声音礼貌而清甜,又是个女孩子,闻锦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为不打草惊蛇,她只说了声“抱歉,打错了”,便匆匆挂了电话。
庆幸的是,那时候区里心理教育抓得紧,每次家长会后都强制家长到礼堂听心理科普讲座。
讲座里不乏因家长高压控而制酿成悲剧的案例。某些案例中,闻锦也看见了自己和女儿的影子。虽然她虽对这“浪费时间”的心理讲座嗤之以鼻,但类似的悲剧见多了,还是会动容,也潜移默化收敛了些控制行为。
她主动撤掉了闻笙卧室的监视器,放学不再严格卡时间,努力减少对闻笙交友问题的盘问,也允许她上上网。
只做了这些,但闻锦已经觉得自己做得足够好了。
等到暑期集训结束,闻笙回到家里,她才旁敲侧击,装作随意地提起来:“在集训里,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呀?”
闻笙自然听得出,母亲的关心意有所指。放下书包,语气淡淡的:“大家都一门心思讨论题目,凌晨三点还在教室做题,是参加集训又不是开派对,何况还有教练盯着呢。”
“我问你一句,你倒不耐烦上了。”闻锦有点生气。
而闻笙也有些不耐烦,她从果盘里取了颗荔枝剥开,冷冷开口:“妈,您要是查了账单,好奇我和谁打电话的话,可以直接问我。”
闻锦便也不再遮掩:“她是谁?”
“就是普通同桌啊,您见过的,寒假借给我笔记的那个。”闻笙和妈妈正式介绍迟绛。
为了不让妈妈太多干涉,闻笙不得不夸张了迟绛的经历:“是个卷王,而且很聪明。初三一年时间就把成绩提上来了,高一又在年级里前进了好几十名。”
“打电话也不为别的,她找我问些刁钻的难题,我也从她那里了解一下理一的情况,交换信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