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再问了,这件事,她牢牢地记在了心,果然,坊门下挂着一盏黄灯笼。
当晚,谢却山在喝药的时候,便摸到了那只被粘在碗底的竹节。
待到房中没人后,谢却山从竹节里取出藏着的纸笺。
里头写着秉烛司联系他的情报。他没算错,宋牧川果然联系他了。
——
这一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煎熬的。但最沉不住气的,当属连入局资格都没有的人。
趁着完颜骏还在军营,鹘沙灰溜溜地来“看望”谢却山,实则想打听禹城军的事。
这次的行动,完颜骏捂得严严实实,完全没通知鹘沙。军营的势力也分两派,一派是鹘沙带来的,一路南下寻找陵安王,最后驻扎在沥都府,对鹘沙忠心耿耿。而另一派是随完颜骏从大岐直接过来的军队,人数上,后者居多。
平时大军都归鹘沙管,但完颜骏一旦插手,他就成了光杆司令,能调用的只有自己那队亲兵。
原本完颜骏用的是战决的打法,他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可听说禹城军消失得没影了,鹘沙才急着想来抢功劳。
“要是让禹城军跑了,咱在沥都府待着,就好像头上悬了柄剑,睡觉都不安生。我这也想出点力啊,公子可有什么好建议?”
谢却山露出惊讶的神色,刚想说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活脱脱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跑了?怎么会?”
“定是完颜骏冒进,打草惊蛇了。这下可好了,错失先机,现在天又黑下来,山路险峻,只能被迫停下休整,等天亮再行动。一晚上的时间还有许多变数,我这也是着急啊。”
“完颜大人都没办法的事,将军瞧我如今这个样子,哪能有什么建议。”
“却山公子向来都是神机妙算,完颜骏却不来跟你商量,还利用养伤之名把你拘在府里,我看,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你吗?”
鹘沙这一番捧高踩低,谢却山面上很受用的样子,心里却清楚得很,鹘沙愿意拉下这个脸,无非就是因为想把自己拉到他的阵营里去,好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
而鹘沙的自作聪明,正好入了谢却山的局。看着岐军是铁板一块,实则暗流涌动,各怀鬼胎。
谢却山顺着他的意,叹了口气:“毕竟禹城军同我二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完颜大人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
鹘沙一拍大腿,大有同仇敌忾之意:“完颜骏这也太小瞧人了,却山公子你是什么人啊,大敌当前,当然是以朝廷利益为先了。想到你我二人先前辛辛苦苦在虎跪山找陵安王,控制了沥都府,他完颜骏一来,什么事都不与我们商量,反而骑在你我的头上抢功劳,这如何能忍?”
谢却山一脸郁闷,心里却实在是想笑,也难为鹘沙了,要说这番违心的话,他就且看着他表演。
鹘沙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道:“不过我知道,却山公子心里也放不下家人。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不如这样——你我联手,找出禹城军的藏身之处,这头功就算是公子的,我替你保下甘棠夫人,如何?”
谢却山装模作样道:“但先前鹘沙将军对我可能有点误会,我的推测,将军未必会信。”
“诶,那是我那什么小人之心了,公子为了禹城军的情报差点丢了半条命,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谢却山思忖许久,才低声道:“禹城军原本驻扎在山谷的一个废弃道观之中,我记忆里……那个道观附近,是有地下河的。”
鹘沙恍然大悟,想起了什么:“就是那庞遇藏身的地方——”
谢却山眸色漆黑,脸上神情却毫无异样,道:“正是。”
*
鹘沙得了重要的线索,立刻回去准备。他偷偷从营中调出自己的亲兵,派他们前往虎跪山夜袭。
原先那口井所在的客栈伙计悉数被杀,客栈也就荒废了。鹘沙的斥候先从井口入内打探,里头确实能见到人影,听到嘈杂的人声,遂大喜,认定禹城军就在其中,当即返回禀报。
然而这些动静,被悉数转达给了完颜骏。
在后头等着收割的完颜骏,又存了点别的心思。
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下属,对他来说却不如一个平庸而听话的下属。鹘沙的冒进与好大喜功让他觉得极度不悦。
不如就趁着今晚……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