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医生走到床边,伸手掀开了白布,“是你们的父亲吗?”竹爸爸就躺在病床上,满身血迹斑斑,他的胸部已经没有起伏,他的双眼痛苦地紧闭着,躺在那一动也不动。
三姐弟依旧呆立原地,愣愣地看着父亲的遗容,好像再站久一点,竹爸爸就会突然一跃而起,告诉他们这是四月一号愚人节的恶作剧。
医生叹了一口气,“你们的母亲呢?还没来吗?”“我们……没有妈妈。”
竹衣喃喃自语着。
听到竹衣的话,竹雨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啊!”用力踹了弟弟一脚。没防备的竹雨跪倒在地上,仍忍不住地放声哭泣。
“干嘛为那个老头子哭!那个没有责任心的老头,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哭的!”竹音大踏步走到病床前,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地怒吼道:“谁说你可以就这样一睡不起,把我们放着不管的?你这一生从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没有养过我们,还要靠我们来养你。你欠我们那么多,现在你死了,谁来还你的债?”她伸手摇着父亲的身子,泪水滴落在父亲的脸上,湿濡早已干掉的血迹。“你起来呀!你这个臭老头,你给我起来呀!”“小妹妹。”
医生走过来想拉开她,“人死不能复生,你要——”
“谁要节哀顺变?”竹音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医生,“他死了好啊!死了我们家就少了一双碗筷,死了我们就可以多吃一碗饭!可是……可是他不能死,因为他欠我们太多,他得还完才能死!你不是医生吗?快点把他救起来啊!把他救醒啊!”医生拉开竹音抓着他白袍领子的手,“你父亲送来的时候已经气绝多时,早已回天乏术。”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一个字也不懂,反正医生就是要救人的,你不把他救起来,你就不配当医生!”医生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开。
他们没有爸爸了吗?他们已经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吗?竹衣怔怔地看着哭得唏哩哗啦的弟弟,还有边哭边骂的妹妹,脑子里还不大能接受这个事实。
一名警察走到她身边,带着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你父亲应该是因为赌债的关系被殴打致死。”
“赌债?”竹衣抬起木然的眼。
“听说他欠了好几百万的赌债,还不出来,对方一怒之下将他打死。”
好几百万?!这是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数字,爸爸怎么会欠了这么多的钱?“你们弄错了吧,我爸爸赌钱是有分寸的,他一向量力而为。”
“这是你父亲跟你说的吗?”竹衣点点头。
“不要太相信赌徒的话。”
竹衣脑袋轰然一声。爸爸骗了她吗?爸爸真的欠下这么一大笔赌债?“你应该是长女吧?”她僵硬地点点头。
“麻烦你跟我过去做一个笔录。”
“好的。”
竹衣脚步迟缓地跟在警员身后。
她的脑了里一片浑沌,好像还理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死了,她还无法接受这项事实。她被动地回答警员所说的话,神情木然,眼光呆滞。偶尔瞥向父亲躺着的地方,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只是昏睡了过去一样,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竹衣做好笔录,盖了手印,尚未站起身便听到一声惊呼,“竹衣?”她缓缓转过身,双眼在见到对方的同时,同样大吃一惊。
“解……沧笑?!”“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的伤怎么了吗?”“喔,没有。那你怎么会在这里?”解沧笑目光闪了下,“我爸在这里工作。”
“原来你爸爸是医生。”
“也可以这么说。”
真好。竹衣看着解沧笑的眼神多了一份欣羡。
他不只是外形好、头脑好,连家世都好。好完美,完美到令人嫉妒!“你还没说你到医院来干嘛。”
“我还没说吗?”“对。”
“医院……医院就是生病来的地方啊!”解沧笑轻扬嘴角,“你生病了?”“嗯。”
竹衣漫应一声,不想说出父亲的意外。
他是那么地完美,她不想在最后一刻暴露了自身的底细,让她更加的自渐形秽。
另一名警员走过来,对竹衣说道:“你可以把你父亲的遗体带回去了。”
“遗体?!”解沧笑瞪大眼,“你父亲怎么了?”竹衣没有回答他,默默地转过身,回到放着父亲遗体的房间。
当解沧笑看到躺在床上的竹爸爸时,他吃了一惊。
他到医院的时候曾耳闻有一名男子被殴打致死,但他万万没想到,那名男子竟然是竹衣的父亲。
“他是我爸爸。”
竹衣说话的语气出乎常人想象的平静,“他因为欠了好几百万的赌债,所以被打死了。我们家很穷,妈妈死了,爸爸又爱赌,我们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自己做手工艺赚来的。我不是不爱吃饭,也不是爱吃面包,更不是故意要让自己瘦得这么难看,只是因为没有钱吃饭,所以只好学会忍受饥饿。”
她毫无感情地说完,缓步走向病床边。
听了竹衣的话,解沧笑看她的目光更是深沉。
他一直认为她虚伪爱说谎的女孩,今天她竟然还将他家说成是她家,于是更加讨厌她。
明了她家里的实际情况后,解沧笑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更是俗不可耐。她竟然这样的虚荣、浮华,如果他给她一笔钱要她为他去杀人放火,恐怕她还会感激得趴在他脚下舔他的脚指头。
“姐,他们说我们可以把爸爸带回去了。”
竹音擦了擦眼泪后问:“可是我们要怎么把他带回去?”当他们听到竹爸爸死掉的消息时,三姐弟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至医院。他们没有车,没有任何代步工具,他们唯一能依靠原只有两条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