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猴似的一个孩子嘴里忽然打破了寂静,发出“安安啊啊”的声音,别扭地举着手往大人脸上凑。用手箍着t的妇人双目一瞪,反手一巴掌下去,又在孩子张大了嘴、就要哭出声时,迅猛地掐住t的上下嘴唇。
做出这些动作时,t还在用余光打量这边。
陈锡转了个谨慎的弯远远地避开t们,小心翼翼怕被察觉心中的恐惧。t们的目光犹如实质,粘腻地包裹住陈锡,令t喘不上气来。
这是很奇怪的事,明明这些人没有危险。陈锡看到t们的脸,就想起恐怖片里的鬼;陈锡看t们像非人之物,t们看陈锡像可食的异类。
屋子里没什么东西,也不怕被偷,门板坏了就坏了。陈锡从一个空洞洞的框里看进去:床褥脏得简直不能睡人,黑黢黢的,其上点缀着霉斑;屋里没有家具,两只碗就放在地上。除此之外,墙壁之上架了个简陋的木台,其上摆放着瓜果供品,香烛不熄。微弱的火光照亮不了周围。
陈锡有些纳闷:生活质量已经怎么差了,还点香拜佛,那些供品……t的目光聚焦在蔫不拉几的苹果上面,大大小小的黑点围满,明显是放了很久很久,t们不吃吗?
陈月恒驻足在一扇门前,微微蹙眉。t蹲身扶起倒地的一块木板——这应是t用来堵门之物,道:“进来吧。”
可以发现房子被t稍微打扫了一下,卫生条件还过得去。房间中央打了个地铺,床单被子是陈月恒自己带的,干净但不齐整——枕头斜斜掉在地上一半,被褥翻开呈卷曲状,床单皱皱巴巴。
陈月恒把枕头重新摆好,推开被褥道:“把人放上去……t手臂断了多久了?”t伸手探探老四鼻息,然后迅速封住几处要穴,搭指切脉。
“昨晚上。”
陈月恒从褡裢中取出一个盒子,拿出刀片点火消毒:“你们去寻些烧开过的凉水来。”
十四和那个木讷寡言的老八出去了。
老五帮着t把缠在断臂周围的布段解开,道:“先生,四哥没事吧?”
陈月恒看过伤口道:“没有化脓,七成救得回来。”t又从褡裢里取出一个装药的布包,兀自捯饬。
陈锡乍一看那伤口血肉外翻、深可见骨,柠檬黄的脂肪组织依稀可见,吓得连忙背过身去。
十四两人很快就回来了,将满满当当三大袋凉白开交给陈月恒。陈月恒起身净手时见陈锡背着t们一动不动,道:“你晕血?”
“也没有到那个程度……”陈锡解释,“就是普通人的那种怕。”
镖局一众皆回头看t,二哥道:“你莫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读圣贤书吧?”
其实我习武来着……
“差不多……”
“那就是了。闹市砍头行刑的可比这血腥多了。”
陈月恒道:“你还是尽早适应的好。跟着我走南闯北,还是要帮忙干些伙计。”
陈锡闻言,逼迫自己转过身去。
陈月恒用水冲洗掉血污,割开一层薄痂。眼见着森森白骨、根根筋膜彻底显现出来,陈锡终于是没忍住,落荒而逃。
镖局几人按着陈月恒给的方子去买药了。陈月恒踢踢斜靠门框坐着、惊魂未定的陈锡,道:“起来,我墙要被你压塌了。”
陈锡扶着墙慢腾腾地起身。
陈月恒见t这样,疑惑道:“有那么可怕吗?”
陈锡在内心疯狂点头,作为一个胆子不那么大的现代人,听听恐怖小说就已经是t的上限了,可从不敢搜什么“可能会令您不适”的图片,今天是t第一次见着人的骨头、脂肪长啥样啊!
但陈锡不敢如实回答,还不能说“没有”,毕竟t吓成了这副鬼样子。于是t便沉默了。
陈月恒微微笑了——t算不上严肃,但因为身上有种时时刻刻神游天外的气质,面部显得呆滞;于私,t是陈锡半个长辈,于公,t又是行走江湖的前辈高人。陈锡有点怕t并不欢迎自己,而t之前的言行也看不出来喜欢自己的样子——直到现在t笑了,才让陈锡觉得没有那么疏离。
——“唉,慢慢来吧。”
镖局众人回来时接上了竹竿跟老七。
二哥道:“麻烦先生也给我三弟看看。t胸口中了一掌,呕了些血。”
陈月恒给竹竿把脉后,边写方子边道:“床上躺着的那个,伤口每天一换,只要t醒得了,就算是救回来了。药等t醒了就煎给t喝,每天三次。
如果发热了,找得到我就喊我过来看看;我走了的话,实在烧得厉害就拿湿毛巾敷腋下、额头、大腿根降温。熬过去就没有事了。”
“还有你,”陈月恒对竹竿道,“药也是每天三次,加上运功调息很快就好了。”
镖局一众诺诺应是。
“两个人,诊金七十文。”陈月恒摊手。
二哥疑惑不解:“先生为何上次没有收鄙人诊金?”
陈月恒道:“那要不补上?”
二哥不知t是不是在开玩笑,不敢应声。
“小本生意,概不赊账。”陈月恒维持着摊手的动作,“七十文拿来。”
二哥听t这么说才忙数出七十枚铜钱双手奉上。
陈月恒接过钱,道:“慢走不送。”
几人讪讪地就要退出去。
陈月恒又道:“把床上的人背出去。”
老五有些担心:“这一搬动,t的伤口不会裂开吧?”
“小心点就是,还没那么脆弱。”陈月恒道,“t占在这儿,今晚我们睡哪?”
几人复又进屋。老七和老五合力将老四搬到二哥背上离开了。
“你去把门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