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得到它。”天曜说得波澜不惊,“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她心里的护心鳞还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呢。雁回撇了撇嘴,脑子一转便道:“待会儿我负责扰乱这些仙家弟子,你装作慌不择路地跑去叫人,有狐妖魂魄会跟着你走,等你到了那地方,他们会像现在这样给你打掩护,你只管取龙角便是,然后你拿着龙角自己走,别管我,我在这里把这些狐妖放了,带着他们会有些拖累。”
天曜挑眉:“你要将他们都放了。”
“顺手。”
她说完,往白晓露那方又走了几步,大喊了一声:“是……是鬼啊!”
这一声喊,让本就惊慌不已的众人更是心底一寒。
有人便开始跟着喊:“是狐妖的鬼魂找回来了!”
雁回不嫌事大地加了一句:“来找咱们索命了!”
一时间,众人皆是大慌,有的连滚带爬地开始往外面跑。
雁回给天曜使了个眼色,但是当看到天曜正定定盯着她的眼睛的时候,雁回这个眼色便生生地抛成了媚眼。
天曜:“……”
雁回反应过来一阵羞恼,她捂住脸,“赶快走。”话音未落,便在这时,忽觉一股带有凉意的清风徐来。
天曜倏尔神色一变,身形霎时僵在原地,定定地望向天边的一个方向。雁回看了他一眼,还不知他此时为何一副被雷劈傻了的神色,正要问,却见一道清光凝成的法阵自天而降。宛如破开乌云的月色洒向大地一样,驱散了黑夜的浑浊。
牢笼敲击的嘈杂声音登时消失,而在雁回耳朵里则听到了狐妖鬼魂们宛如遭受重击一般惊声尖叫。不过一瞬间,平地之上再无一只鬼魂。
雁回惊骇,这到底是何等人物?她抬头一望,但见白色纱衣的女子宛似自月中踏来,仙风拂袖,青丝缭绕,一双秋水眸却是天生带着清冷薄凉意。她脚尖轻落于地,不染铅尘。
素……素影真人!
雁回更是愕然,她!她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然而怔愕之后,雁回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望,但见天曜盯着素影真人,一双眼眸将她擒得死紧,
眸中神色混浊至极,其中混杂的情绪是说不清的愤怒、惊愕、仇恨。雁回全然体会不了此时的天曜毫无防备地撞见素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反正不能让素影撞见天曜。
天曜像被引走了魂魄一样,盯着素影,双目渐渐变得赤红,他好像是恨不得能此时此刻扑上去将素影咬死撕碎。
雁回内心暗暗叫苦,现实很残酷啊!如果天曜扑上去,被咬死撕碎的可是他呀!说不定还是他们两个!
雁回心头惶惶然之际,天曜却是脚步一动,仿似就要如离弦的箭一样杀出去。
雁回一把拽住他的手,挡在天曜身前,她转头看他,此时狐妖迷香什么的对雁回都不管用了,在生死面前,天曜头顶上的神光都给消失了,她盯着天曜,瞪着眼摇头,眼神里只问他四个字:“你想死吗?”
你想死吗?你想死吗?这样冲出去,你是想死得很惨吗?
天曜没有法力,他没能挣得开雁回。于是他终于将目光从素影身上挪了开,盯住了雁回。
四目相接,雁回这才看清楚此时天曜的眼睛里,温度是多么的冰冷,宛似刺骨的冰针,一针一针地扎进她的皮肤里,越扎越深,好似能浸入骨髓。雁回不得不承认,即便向来胆大任性的她,也被天曜的目光吓住了。这是只真真正正的千年妖龙,不是假的。
方至此刻雁回才醒悟,他之前对她都没有认真地生气过
。而现在也不过是对素影的恨意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让她看见了罢了。可即便如此,他眸中的光芒再是扎人,再是让她震撼,她也不能让他冲出去的。
于是雁回转了目光不看他,但还是坚定地挡在他身前,抓住他的手,一点也不肯放松。
她不知道站在她身后的天曜此时是什么反应,但慢慢的,凉飕飕的后脑勺,开始不再那么凉了,想来,天曜也是冷静下来一些了吧。
两人一通眼神交流,没多大动作,此时素影离他们尚远,借着夜色的掩护,穿着仙门弟子衣裳的他们也还没有被发现。
素影走过几个牢笼,站在了这块平地的中央,她略略瞥了几眼在场的仙门弟子:“区区故弄玄虚的邪物,竟扰得一众仙门弟子自乱阵脚,不成体统。”她开口,声色似冰。
听见素影的声音,雁回只觉手倏尔开始疼痛起来,她低头一看,竟是天曜紧紧地握紧她的手掌,关节用力得泛白。
好嘛……捏她的手总好过冲出去玩命。雁回只得咬牙忍了。
“真……真人教训的是。”有仙门弟子应了素影的话,大家纷纷弯腰作揖。
看着大家一个个作了揖,雁回愁得不行,到时候大家弯了腰,要是天曜不弯腰还这么直愣愣地将素影盯着,那注定是……
手上一松,天曜将雁回放了开,雁回一愣,一时没将他的手抓回来,她心里“咯噔”一声刚响,却见身后的天曜
学着别的仙门弟子的人一样,弯腰作揖,对着素影,垂下了头。
雁回看着他弯曲的脊梁,想到他先前与她说的,他爱一个人,却被抽筋剥骨的那席话,雁回一瞬间竟觉得心头一疼,像是狐媚香作祟,又像是嵌在她心口的护心鳞作祟,她在这瞬间,似乎能感受到天曜的不甘,怨恨,还有无法与人诉说的这二十年的难言隐忍。时至今日,迫于无奈,他却还得向他如此深爱过,现在又如此痛恨着的人鞠躬作揖。
雁回只觉心口疼得发酸。现实,有时候真的很残忍。
雁回一抬手,弯下了腰,也是对素影,行了礼。她与那些仙门弟子一样,开了口:“真人教训得是。”
这方院子里的仙门弟子全对素影真人行了礼,另外一边从院外急急踏来一行人。为首的男子身着明紫色的大袍子,胸膛前下摆上皆是金丝绣虎,在夜色里火光中金丝闪闪发亮,衬得来人好不富贵。
“这都是在搞什么名堂?”他一迈进院子便开始沉声询问,声音低如闷雷,“大半夜何事喧哗至此?”
听见他的声音,院里的仙门弟子们又齐齐行了个礼:“凤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