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依婧的心无端一紧,墓区的大门就像是漫无边际的黑洞,随时要将她吞噬,天色不放晴,和一年前一样,她本能想要林亦扬陪着她进去,可话都在嘴里了,转了个圈还是咽了回去。林亦扬都不远万里从宣淮陪她到这儿了,最后这段路只能她自己走,况且妈妈也不喜欢有陌生人打扰她。
周依婧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林亦扬:“我进去和我妈妈说说话,你就在这儿等我,哪儿都别走。”
林亦扬垂眸,那双黑濯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忐忑,忐忑什么呢?他想,抄在口袋里的手也没忍住动了下,点头。
周依婧说完,一鼓作气转身往里走,曲曲折折的一段路,终于走到了白莹忆墓碑前。碑上的女人笑着,有两个酒窝,温和地像江南三月的雨,仿佛在和她说:hi,女儿,好久不见。
眼泪瞬间漫上来,鼻子的酸楚突如其来,周依婧蹲下身,用手轻轻擦了擦墓碑,她觉得吹过的风都是灰色的。
“妈妈,我来看你了。”
“晚来了几天,对不起啊。”
“这一年很好的,我和爸爸都能很好的照顾自己,爸爸去出差啦,他说出差回来后来看你。”
“妈妈,我很想你,你想我吗?另一个世界孤单吗?我想来陪你。”
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有的没的,天气好坏,衣食温饱,无一巨细。周依婧从来没说过那么多话,说出来时连自己都惊讶她竟然能记得清那么多的日常琐碎,连林亦扬窗外那棵树上一天能飞走多少只鸟,都一清二楚。
“妈妈,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我下次再来看你哦。”周依婧站起身,腿因为长时间蹲着而变麻,站起身时那酸麻直冲大脑,最终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改行了?”林亦扬打量着走出来的周依婧,看她那黑濯的眼睛比刚刚还要黯淡,故意说,“打算当乞丐?”
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心里头的灰霾被林亦扬的话打岔散了不少,周依婧将手重重搭到他的手臂上,无语地说:“你才是乞丐呢!我这是脚麻了!”
意料之外的,林亦扬没有甩开她的手,任由她这么搭着,冷哼了声:“勉为其难让你占我点便宜。”
“”
后面两人短暂在北京多留了一天,就踏上了回宣淮的飞机。
落地正好看到太阳的余晖彩带,下了飞机周依婧决定先回别墅,没有手机还是不行,而且往返北京的一切花销都是林亦扬付的,怎么说这笔钱也得她出,再把林亦扬的手机给换了,他那手机都快成破烂了。
周依婧想的很好。
“林亦扬,我今晚不去你那儿了,明天能去找你吗?”
林亦扬睨了她一眼,凉飕飕地说:“我说不行,你就不来了?”
“不会啊,我还是会去找你的。”周依婧歪头,颇为蛮横又礼貌地说。
“”
“明天见,林亦扬。”
窥探伤痕
明天见三个字的魔力,不亚于第二天太阳再次升起时带来的期待,说不上来是周依婧更期待明天见,还是林亦扬。
第二天,林亦扬起床后就去了所幸游戏厅。
老板到的时候他正在吃馒头。
“你怎么回事?”老板走到一旁拿过热水壶准备去烧水,见此疑惑地问,“前两天突然找我预支工资,那么大比钱,你现在沦落到啃馒头?”
林亦扬顿了顿,淡淡地说:“有事去了,馒头挺好。”
“你爷爷?”
“不是。”林亦扬摇摇头,拧开瓶盖灌了口水,回答得言简意赅。
倒是老板颇为稀奇:“竟然还有除了你爷爷以外别的让你在意的事?”
矿泉水瓶上的水汽沾湿指腹,林亦扬窝在座椅里,昏昧的灯光映得他神色晦暗不明,老板也就是这么一说,也没想着听他回答,正拿了热水壶想去后面烧水时,就听到林亦扬冷沉的声音响起:“犯了个蠢。”
听着牛头不对马嘴,不过,能有什么犯蠢的事,能让林亦扬把后面三个月的工资都预支了,还提前休了假?
老板没懂林亦扬说得犯了个蠢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老板也没有多想。
当初同意林亦扬在这儿打下手,一半原因是知道他不容易,妈妈跟人跑了,那个爹又是个赌鬼被抓进去坐牢,爷爷生着病,时不时要检查,生活的重担在他中考结束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降临,也是因此,把林亦扬磨出了锋利,人人都想踩他一脚,结果多数被他打得一身伤,所幸游戏厅以前总有人闹事,林亦扬来了之后,往那儿一站,谁敢闹事,他能打得比对方还狠,长此以往,闹事的人也就越来越少,这也是当初林亦扬找上来时他同意的另一个原因。
由于林亦扬没成年,老板对外也只说打打下手,但工资还是照给不误。
也曾有人明里暗里提过,放林亦扬在店里,影响不好,说不定还会影响生意,而且到底没成年,老板不以为意,选择在人,既然林亦扬选择来求助他,那他给个避风港又有什么要紧?
一个小孩要负担一整个家的生活,不挣钱难道要等着饿死吗?
烧完水出来时,林亦扬已经吃完,正懒懒散散地拿着一支笔涂涂改改,直到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
“林亦扬!”周依婧今天穿了条浅粉色的蓬蓬裙,眉目飞扬进来时像是飞进来一只漂亮的粉色蝴蝶,“我来了!”
“你来干嘛?”林亦扬放下铅笔,语气虽然嫌弃,但嘴角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悄悄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