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并排往宫外走,赵惊鸿心有余悸,说起文煊和,齐述有过听闻。
“十年前,高旻南方水患爆发,太子煌青玄前往治水,中途遇袭,后昏倒在荒野,被文煊和所救。”
“这是高旻境内人人皆知的美谈,二人在民间结为夫妻,煌青玄回宫后,文煊和一步登天成了太子夫。以身相许的佳话,民间甚至有专门的话本传唱。”
赵惊鸿没有说话,远远看见宫门口周焕的车队等着他。他停下脚布,语气有些迟疑。
“方才我与他撞上,他身上异香极重”。
齐述像想起什么,“你这话一说,我倒是想起,之前初入高旻的那场夜宴。蓝闻声也同我悄悄说过,说太子夫身上香粉用的多,隔了很远都能闻到。”
赵惊鸿眉色凝重:“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闻其中一味,是漆海的三足渠蚁。此物磨粉后压盖尸臭,民间难得。就算有…也没人会用这种重粉来扑香”。
齐述面色逐渐严肃,“百年前那场战,昆象年大肆炼化魔种,其中臭名昭着的‘鬼蜡’最为难缠。战事结束后,还常有百姓来宗门报请宗主派弟子出山。说村外的深山林间有散落的鬼蜡伤人”。
“当时昆象年养尸于山间,集怨于邪阵,供生魔种。因为山林庇护,弟子们极难查找源头,后来查到炼尸谷内,才发现这魔头用大量渠蚁粉掩盖腐尸气味。”
他想了想:“既然事有蹊跷,我会将情况报于大师兄,好好查一查。”
齐述所说昆象年炼魔一事,赵惊鸿多少读过相关记载,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齐述接着道:“另外,之前你说煌青玄荒野遇袭一事,大师兄已与其他三宗通了气,现下皇室按捺不发,该是想息事宁人,好好过了这场澜沧海域的和谈。”
“此次和谈,四宗终究只是协助说和,除非魔族直接起兵攻打民间,否则不可能贸然大幅度插手。事情也只能先搁置,待日后追查”
赵惊鸿想了想:“我听闻魔尊此次进京,按皇室要求,随行只带十五人,军队退守十里,面上诚意十足。引得高旻上下赞誉颇多”。
“可私下先是魔种追杀太子,宫内也有异常。这样行事前后不一,我只怕他以和谈为幌子,暗下黑手。你们远在高旻,宗门无法快速支援,万事小心。”
齐述细想之下,也有些忧心,“四宗都有人在这,魔尊就算想对高旻下手,也该有些顾忌。”
赵惊鸿摇摇头:“新任魔尊好战,以目前的扩张之势,若他趁人不备,突然开战…谁也说不准。”
百年前那场战事,魔族在民间的布置被层层盘剥,摘取的干干净净,昆象年死在换巫山之后,魔族大势倾颓,再无起势之力。
天下事态渐缓,各处休养生息。魔族重创之后,四宗稍有懈怠,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可只是短短八年,周山海在无人问津的八年间腾空起势。琼海大陆以西百余十公里地界,从人烟罕迹之地一路拓宽疆土。
这些偏远之地刚开始无人在意,后来崎岖山路,荒漠草林,哪怕湿瘴之地也到处可见魔种军队驻守,魔族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太强,新任魔尊另辟蹊径,徐徐渗透。现下大局已定,虎患已成,谁也不敢小觑。
澜沧海域连通东西水源,行军备战的重要地理位置,宗门此番再不插手,怕往后魔族衍生之势再无人能抑制。
前后牵扯联系,齐述心间事又重了些。
周焕在远处招手,赵惊鸿又说了几句,匆匆道了别。
见故人24
四月的高旻多雨,临河古道一夜冲刷下,路有些颠簸。
赵惊鸿一觉又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朦胧间马车外凌乱嘈杂,细听之下,居然是刀剑声。
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些,他一手掀开帘子就要出去。下一秒,兽吼嘶叫,一只轮子斜翘,马车就要侧翻。一人踏步上前,一脚踩在飞起的轮轴边,压下了即将翻倒的马车。
车帘被一把掀开,唐钰向里一看,赵惊鸿醒了。
“师尊,你没事吧?”
“我无事…”,赵惊鸿脸色一变,从车帘掀起的一角,看到了外面荒漠空阔,也瞧见了獠牙沾血通体透黑的兽种。
他一个起身就要出去,霎时眼前晕黑,被唐钰按了回来。
“周师兄在外面会处理好,师尊先莫出来。”
唐钰就要转身去帮忙,被赵惊鸿一把抓住袖子,随即手里厚厚被塞了一沓符。
槐凤的符。
唐钰眼前一亮,赵惊鸿道:“去帮忙”
外面很快响起爆破声,车帘上阴影斑点,溅了许多血。少顷,没了声音。
赵惊鸿下了车,瞧见了不远处的周焕,药局秦附钟的亲传弟子。一身的腱子肉,与药局其他弟子纤瘦得宜的身材大为不同。
周焕常年出入深山采药,腰后一把火印通心锤,雄厚的胸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稳重踏实。
才经过一场恶战,他满面充血通红,右手提着大锤,喘着粗气上前来。
“睡了三日有余,你可算醒了”。
赵惊鸿尚未开口,被这一句话说蒙了。
“三日?”
“是,你也不瞧瞧这是哪里,胡坊桥都过了。你再不醒,我就喂你吃保息丹了。”
赵惊鸿身骨太弱了,周焕这几日担惊受怕,时时上马车去探他鼻息。
“你乏成这样,邹师兄也不让你多休息休息。路途远,这样颠回去,命都得去半条。”
周焕性子外放,上来大咧咧拍他两下肩膀,拍的赵惊鸿咳嗽连连。嘴里被塞了一颗丹,顺着喉咙下去,中腹多了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