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涛迩知道陆暮西对自己的爱情观一直颇有微词,但他向来坚贞不屈,一点儿都没被影响。闻言只是磨磨唧唧哼了声:“你牛逼,你清高。你说欣赏那就欣赏吧。反正我不信。”
看吧,人与人之间三观的碰撞,永远都是这么无功而返,一鼻子灰。随便写写语文都能考一百二的陆暮西忍不住在这时祭出他那句亘古名言:“人的三观果然是比三角形还稳固的东西啊。”
宋涛迩最听不得他语文老师上身,讲一堆酸溜溜的哲学大道理,刚想强行让他闭嘴,突然往跑道瞥了一眼,惊讶道,“卧槽!你快别跟我拽文了。”他本来吊儿郎当站着,说完立马一个激灵站起来,语气甚至有点儿兴奋,“你同桌怎么突然跑起来了。怎么着?原来玩的是扮猪吃老虎的战术?”
周围本来安静下来的人群突然又躁动了起来,陆暮西放下胳膊站直,目光笔直地朝跑道看过去。
跑到现在,不管是第几梯队都已经泄了力气,整体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估计一大半的人都在靠着毅力强撑。可在最末尾的11号却突然加速,接连越过好几个人,拉起一个女孩儿的手腕,不管不顾地往前跑,跟回光返照似的。
陆暮西的脚不由自主往前迈了一步,他眯着眼睛辨认了下,林度拉着的那个女孩儿是黄欣。
闪闪发光
『年少的我们,想闪闪发光,想对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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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
———
跑道上。
额间的汗珠越来越密,林度随手抹了一把,扯着黄欣的手腕,胡乱从口袋里摸了唯一一张卫生纸递给她:“别哭了,再哭就真跑不动了,你不是还想拿第一吗?”
黄欣没反应,一边喘气,一边默默掉眼泪,像个没有生机的破布娃娃,任由她拉着,一句话也不说。
林度叹了口气,强行把纸塞给她:“先把眼泪擦擦。”
黄欣攥紧手里的纸巾,抬头望了望前面乌泱泱的一堆人,想起这几天自己没有任何提升的练习,心中一片颓败,她忍住喉间的哽咽,喃喃道:“拿不到第一了,我的努力都没有用……”
“不到最后你怎么知道没用……”林度喘着气打断施法,不讲究地扯起领口给自己扇风,“你就安心跟着我跑,但是完事儿之后必须给我讲明白这个第一名是有多重要。”
“听到没?”
黄欣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语气霸道,神色却很温柔的女孩儿,一时有些发愣。
她的意思是要带自己跑第一吗?
前面人多得数不过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林度完全没觉得自己在大放厥词,见她还没动,干脆把纸抢回来,边跑边往她脸上乱抹:“唉,别哭了,再晒会儿你这眼泪都能拿去提纯制盐了。”
乱七八糟一顿擦,黄欣眼泪没被擦干净,心里那点儿泉涌般难受倒是跟干涸了一样,她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纸拿回来:“我自己来吧。”
林度虚弱地笑笑:“没力气说话了,接下来你跟着我的节奏跑就行了。”
要不人们老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的眼泪堪比核武器呢”云云呢,林度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搁古代当皇帝的话肯定是个顶顶的昏君。
她刚刚本来正风轻云淡执行着自己的摆烂计划,非要欠抽地放个耳朵去听一听班里那群二百五给黄欣编排了什么口号。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幸好黄欣跑得也不快,她隔着大概一百米听见祖宗们大声喊“黄欣黄欣,三头六臂!!拳打脚踢,勇争第一!!”的时候差点没撅过去,还没等她白眼翻个全乎,就在那个转弯的瞬间看见了泪流满面的主人公黄欣。
林度寻思这口号难听归难听,但也没到这种人厌鬼弃的地步吧。她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黄欣因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越跑越慢,每当有个人超过她,她就哭的更厉害。
当然,林度眼神没那么好,能根据背影看出微表情来,她是根据擦眼泪频率得出这个结论的。
想起黄欣之前那句“我要得第一”,大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她是真不明白这个三千米的第一到底有多重要,才能让这个平时羞涩腼腆的女孩儿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哭得如此凄惨。别人都在往前跑,只有她一个人孤独的背影像是被抛弃在了原地。
所以她极其冷静地脑子一抽,就冲了上去。
……
跑了一会儿,进度还没到到一半,林度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是偶尔出声提醒:“稳住呼吸,保持住节奏。”
黄欣不自觉地跟着林度的节奏跑,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女孩儿充满生命力的侧脸,突然就对电视里“踏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有了实感,她长这么大,人生中第一次有个人像盖世英雄一样,带着光芒从天而降,她惊奇地发现,原来心里那些阴暗消极的蛇虫鼠蚁居然会自动退避三舍。
她居然无法抗拒地想要相信林度说的话,即使她的理智觉得第一根本没有可能。
越往后跑体力消耗越大,大部分人的速度已经跟林度摆烂的时候差不多了。
双腿酸软,胸口传来一阵持久的涨痛,跑一步就像有千万斤的铁块在身后奋不顾身地阻挠。
黄欣觉得自己的动作越来越缓慢,体内一股钝痛在每个神经处游移,折磨着神智,就在她想停下的时候,掌心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林度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温度却传来了一股坚定的力量,她哑着嗓子说:“再坚持一下,现在是最难受的时候,等越过这道坎,后面就没那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