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娘说她现在走不开,只能借她马匹,亲自送去滁州城。
那些人的穷追不舍,愈加证明卷轴之重要。
她不敢耽搁,她要安全将东西送到殿下手上。
“殿下,卷轴在我身上,待我死后你把她拿出来。”谢无呦声音愈来愈弱,已经气若游丝,“用牛皮包的,我的血不会浸染到……”
“殿下,这辈子我很幸运,遇到你、遇到他……”
“殿下,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你太累了……”
“殿下,我死后将我随便葬下,等一切平定,会有人来……接我……”
谢无呦与她相遇在雪天,可以冻死人的大雪天,那个雪天是温暖的,因为她遇见了殿下,她活了下来,她可以做人为官。她与殿下分离在艳阳天,这天也暖和,她终于为殿下做了一些事。
只是,有些对不起那个在云都,说要娶她的人。
陆拾
四月初,清明刚过,大雨连绵,洗刷地面流不尽的鲜血。
丞相把持朝堂,居陛下的伍阳阁不出,杀尽一批上奏要他还政于皇帝或是皇子的臣子,闹得人心惶惶。
朝中有极大话语权的几大世家同样被打压。
宋致排除异己的动作惹了众怒,开始搜集他的罪证,想要状告他。只是,都忘了,陛下病重,早已不能看管朝堂。他们又想陛下立下太子,由太子监国。
只不过,皇子太多,党派不同,争论不休,都由不着宋致出手,他们就成了一盘散沙,立太子一事不了了之。
四月中旬,雍华楼老板樊娘敲登闻鼓,状告丞相买凶杀害悯宣太子,然时间太久,她只有言辞没有证据,被以诬告下狱,不久,暴毙牢中。
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宋致仍旧稳坐高台。
只是,樊娘之死,让一些说书人闻风听了去,茶楼中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描述悯宣太子在西佑的遭遇。不管为不为真,百姓渐渐被煽动,过了十余年,他们仍旧记得,悯宣太子是个好人,将来能成为明君的人啊。
他们被煽动又被镇压。
五月,昌宁帝清醒,还政朝堂,让宁海和宣读立秦王容煦为太子,今后由太子监国。
朝堂之上,昌宁帝与宋致视线碰撞,无声博弈。
宋致冷笑,昌宁帝是皇帝,他越过自己越过朝臣立太子,合情合理,既然这样,就如他所愿。
“陛下以为,立了太子,就能阻我?”
“宋致,只要朕一日不承认小七得位正当,他登位之后仍旧要日日遭人唾骂!”
宋致轻蔑一笑:“陛下怎么不承认?圣旨,还是遗旨?陛下以为,这些东西,还能传得出去?”
大殿里的朝臣听得云里雾里,还没开口发问,只听得铠甲碰撞,殿内涌进青麟卫。
不论文臣武将,这一刻,都是惊慌。文臣本只有嘴皮子那点功夫,武将入宫要卸甲此时毫无反抗之力。
进来的是青鳞卫,陛下亲卫,却对丞相言听计从。
难道,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昌宁帝怒然拍板:“宋致,你要造反吗?!”
宋致笑:“陛下何必再装,您不是早知我要造反?”
“带上来。”
白樰灵被捆缚着上殿,露在外的肌肤青紫相连,没有丝毫因为她是女人而怜惜。
“陛下与秦王,不,现在该叫太子了,安排这样一个女子,就以为能将青鳞卫重新掌握进自己手中?”
他看重程科,就因为此人靠谱,不仅忠心耿耿,还能识人。从白樰灵进青鳞卫的第一日,便盯上她。
果不其然,昌宁帝对此人异常看重,不过几年把人提到副统领的位置。若不是程科有他的关系并且没有犯大错,早被昌宁帝拉下台给这女子让位。
现在的青鳞卫,除了这女子,都被用了毒,一月一解,为了活命,任凭她说破嘴皮子,都不可能反叛。
他们还天真的以为,假装被劝服的青鳞卫真的为他们所用。
白樰灵朝他啐了一口:“卖国求荣的狗贼!”
宋致乐意接受:“钱、权、势,谁人不爱呢?”
“怎么样?陛下要不要考虑一下,写一封禅位诏书,这样能减少不少伤亡。”宋致一副赢家的模样,“或者,我将陛下杀了,篡位。”
昌宁帝讥笑:“你大可一试,这皇位最后会不会名正言顺落到容诚手中。”
这下朝臣真的听懵了,丞相一说禅位又说篡位,陛下说帝位不会给七皇子。所以到底是丞相要当这皇帝,还是丞相推七皇子上位?七皇子也是皇子,同样姓容,不如秦……太子,但尚且不错,传给他也非不行,至少解了这围宫的危机,让他们平安回家不行吗?他们是无辜的啊!
身在高位更易贪生怕死,刀刃在前,必然生出异样的声音。
“陛下,七皇子也是您的孩子,传位给他,让丞相将这些兵撤去,往后有臣等,七皇子再不成器,臣等也会将他教导为一代明君。现在最急的乃是解了这危机啊!”
“方大人以为你是什么为民请命的父母官吗?凭户部不曾算清你贪污的那些银子,就此做派,你能教出来什么明君?站出来也不怕人笑话。”容煦立在昌宁帝身旁,高大伟岸的身躯,真真从昌宁帝身上汲取了帝王的威严来,“也是,方大人这些年跟随这逆臣所作所为,不为逆臣说话,只要陛下活下来,你就活不了了。”
昌宁帝看向台阶下还犹豫不决的这些懦弱无能之辈,说:“诸位卿家,朕绝不会向逆臣妥协,至死也会让他身败名裂。逆臣若是固执要谋逆,你们今天在场的人都是他谋逆的见证。而他将来要获得一身清明,你们绝逃不过一死,因为死人才能永远埋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