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轻脚步走过去,隔空摸了摸幻觉的睡颜,忽而蹙眉远离,然后起身往书房走去。
新年临近,荻园又有很多宴会要举办。
簕不安毫无兴趣,并没有回荻城的打算,但是架不住汪裴再三要求。
——据悉,老不死的隔三岔五就体检,有时候还会住院,感觉是不太行了,但就是不死。
簕不安觉得惋惜,汪裴却耳提面命地督促他有点上进心,然后打几个比方:某某在某某寺庙求了某某菩萨的上上灵签给老不死,老不死开心极了,反手赏了某某数额的红包;又有某某孝子在某处买来千年人参博了老不死欢心,老不死开心极了,出手就是豪宅若干……
“再看看你,躲那么远,能捞着什么?”汪裴说:“不求你大富大贵,好歹也给咱娘仨谋点后路糊个口。”
簕不安很无奈:“也不至于吧?您还不知足啊?就现在的积蓄,省着点花,再怎么说后半辈子也吃喝不愁了吧?……再不行,大不了到时候我下海养你们娘俩,我打听了,我这种品相的,一晚上能得三千。”
汪裴气死了:“呸,就你这上进心,三百都赚不到手!”
被亲妈断言下海三百都不值的簕不安在亲妈的三令五申下不情不愿给酒馆挂上歇业的牌子回了荻城,先去看了簕小音,这次记得买糖了,一大盒进口巧克力塞进小姑娘怀里,乐得小哑巴咧嘴笑。
簕不安也跟着笑,背过簕小音问汪裴:“医生怎么说的,没法治吗?”
“说是没问题。”汪裴深深叹气:“哪哪都没问题,就是不开口,能有什么办法呢?”
簕不安偏头看过去,客厅里,簕小音正在拆巧克力,从盒子里一个个取出来,小手指着金灿灿的巧克力球点了一遍,然后又装回去,很珍惜地收去了卧室。
汪裴想叮嘱簕不安几句,让他多在簕世成面前刷刷好感,簕不安没听几句就烦了,找借口要走,汪裴连忙拦住:“还有,你大哥也回来,你小心点,别被宰了!”
估计是怕自己之前帮着簕世成那一茬招了簕崈恨。
“谢谢您还记得惦记我。”簕不安笑着:“只是,该得罪的已经得罪了,又是你叫我回来的,万一我出了什么事,那就怪您。”
簕不安吹着口哨走了,倒不知道汪裴因为他这番话实实在在地内疚了大半天。
——眼看着老不死的不行了,就算现在不动手,将来太子爷上位,秋后算账怎么办?
汪裴惊觉是时候作两手准备了,只是,簕不安跟簕崈那点不知深浅的交情已然破裂……
一时间悔恨交加,又开始希望老不死多坚持点时日。
不过六点钟,天光已然昏暗。
荻园很热闹,招待大宗宾客的丛桂轩外直系旁系都在,还请了一些关系好的姻亲和合作方,百来号人围成大大小小的圈子七嘴八舌地聊着。
汪裴硬抓着簕不安换下身上不三不四的铆钉夹克和马丁靴给他套了身西装,要不是时间不够,还想把簕不安那一脑门乱七八糟的头剃了,汪裴说:“好歹是个大场合,你去看看谁家公子哥跟你似的不三不四?”
簕不安极力拒绝:“那是他们不懂潮流,是吧?”问的是帮他搭衣服的造型师。
簕不安的长头留得不错,稍微打理一下,半扎起来,配上那张继承自交际花母亲的脸,海报模特似的,造型师毫不吝啬地夸赞:“三少怎么穿都帅。”
可惜簕不安不领情,对身上那套中规中矩的深灰色西装表示鄙视,拽着脖子上同样深色的领带鄙夷地咂嘴:“算了,你也不懂潮流。”
簕崈来得很晚,几乎到宴会一半的时候才来,彼时汪裴正忙着给簕不安介绍一个主管簕氏旗下奢侈品产业的堂叔,‘顺便’介绍簕不安认识了几个名媛千金。
人群很有纪律地肃静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向门口看去,年轻冷峻的继承人目不斜视越过人群进入主厅。
身边那位赵姓千金小声对同行女伴说:“大少来了。”,然后自以为不明显地瞄了簕不安一眼,打量中夹杂八卦与少量同情。
想必是因为那个绿帽王子的称呼,新闻可以压下来,流言蜚语可以禁止,但已经知道的人无法抹除他们的记忆。
簕不安扯了扯嘴角,汪裴轻轻咳嗽一声,暗示簕不安不要胡作非为,夹起尾巴做人。
然而簕不安拨了下鬓边特意留出来的一缕碎刘海,声音不大不小:“哎,大哥来了。”
方才与簕不安寒暄的赵姓千金寻理由走了,汪裴掐着簕不安手臂:“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