簕不安偏头,对程蓝崧说:“离唐见春远一点。”
回去的路上,汪裴问簕不安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胡来把身体搞坏啦?跟你那个死爹一个德行,我可告诉你,别仗着年轻胡来,将来老了,有你吃不完的苦!”
簕不安纨绔一笑,并不解释:“就准你们胡来啊?”
汪裴白他一眼,冷哼一声,然后说:“可别说我不帮你争取啊,老爷子明天来我这里,你明天别乱跑,抓住机会。”
眼看着老爷子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现在不打算,将来就要喝西北风了。
簕不安想拒绝,汪裴立刻说:“不为我也要为你妹妹啊,你看小音,到现在还不会说话,你要是不管她,将来老爷子一走,我们娘俩怎么办?”
簕世成确然是老了,手上挂满了佛珠,脖子上也有护身符,听说还要在荻园里面建个疗养院。
簕不安记得自己小时候看他都是远远地看,他们之间一直都很有距离,也很陌生,现在坐在一张离得很近的圆桌上,簕不安依然不太敢正视他。
同时觉得恶心——簕世成脖子上,衰老没有弹性的皮肤上残留着一点不正常的红色,应该是口红什么的。
汪裴在厨房帮阿姨弄汤,端着最后一个菜出来坐到簕世成另一边,很亲密地挽上簕世成胳膊,让他帮自己看看眼睛里是不是进了东西。
簕不安扭过头,簕小音坐在加高的儿童座椅上盯着簕世成和汪裴看。
更恶心了,想吐。
簕不安突然起身,抱着簕小音回房间,汪裴跟过来,问他怎么了,从门缝看出去,簕世成已经走了,盛怒而去。
——他一直都不喜欢簕不安这个不知道亲人也不会讨人欢心的儿子,对某些关系很远的侄子外甥都比簕不安好。
一旦有关家庭问题,簕不安可倾诉的对象就只有一个人。
深夜买醉,然后闯进簕崈家里,保安和佣人都被惊动了,簕不安被保安压在门口打了一顿,差点报警。
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簕崈穿着睡袍下来,就看到客厅沙上灰头土脸的簕不安。
簕不安已经熟门熟路开过了簕崈的酒柜,踩着实木步梯拿下来最高处的限量版汉斯卡亚。
开瓶的手在渗血,伤口附近沾着草叶和泥土,保安在旁边解释:“天太黑了,还下着雨,没注意是三少,就……”
“没事,出去吧。”簕崈打断保安的话,拿走了簕不安手里的伏特加。
“怎么,舍不得啊?”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红,眉头挑起,挂着点笑。
但很明显不是高兴,高兴不会喝成这样,这么多年了,簕不安酩酊大醉找自己就没什么好事。
佣人保安都走了,簕崈耐心地问:“怎么了?”
簕不安笑了一声,有点轻蔑,但没立刻和盘托出肚子里的脏话,而是问:“我有没有打扰你睡觉?”
凌晨两点钟,簕崈刚看完文件,铺开一床有点年头的真丝被。
没有正面回答,簕崈说:“还好。”
簕不安想抢回簕崈手里的伏特加,失败了,四十度的烈酒没喝进肚子里,反而倒在了受伤的手掌和手腕处。
簕不安疼得呲牙咧嘴,佣人刚找来碘伏棉签,也愣在了旁边。
“你要杀人啊!”簕不安抱着手在沙里打滚,撕心裂肺之余惋惜自己的酒:“他妈那么贵的酒!”
簕崈对踌躇不前的佣人说:“你也去休息。”
簕不安抬头起来,簕崈居高临下站在面前,有一瞬间,逆着光的轮廓跟许多年前记忆中簕世成的身影重合,高大,伟岸,遥远,不可撼动。
血液深处有对亲情的渴望,又实在觉得恶心。
闭上眼,簕不安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是簕世成,是簕崈,然后痛骂出声:“真他妈恶心!”
没有人回应,雨声包围了这栋别墅,沙沙声中,簕不安甚至听到自己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