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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工具(第1页)

  边察原本预备和顾双习在游乐园一直玩到八点钟,看罢烟花表演后再回府邸。谁料顾双习进了一次占卜屋,不仅流了眼泪,还直言不想再逛了、想要回去。

  他迁就她,陪她坐车回家,一路上始终把她揽在怀里,手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直到她渐渐止住哭泣,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她还戴着那枚毛绒箍,此时蹭在边察颈间,遗留下些许痒意,引他不适。边察索性帮她摘了箍,使她那头柔软的黑,时不时扫过他脖颈处的皮肤。

  她最近……似乎情绪起伏很大。边察垂眸,望向顾双习的睡脸。即便是在梦中,她的眉眼也忧郁地稍稍蹙起,仿佛遇到了无法开解的痛苦,黑甜梦境也不能助她逃脱。

  一直以来,顾双习都表现得很乖。虽然偶尔会情趣般地闹闹小脾气,但在大多数时候,仍是温驯而逆来顺受的。边察正是因为这份乖巧,而决定选中她来做他的“演出道具”。

  不说性格,顾双习的其它方面,也很契合他的需求:年纪轻、没背景,干净、柔弱、好拿捏。她完美得令边察生疑:莫非有人知晓他的燃眉之急,特地准备了一个符合条件的顾双习,只为了把她安插到他身边?

  但这一怀疑很快被现实否决。他把顾双习里外都查得清清楚楚,最终确认:她的背后不存在任何势力,她的一切所见即所得,她就是一张极薄极脆的白纸,在被他随心所欲地涂鸦过后,又能被他轻而易举地撕碎。

  边察十分满意,将她留在了他身边。这一留,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零六天。

  边察诧异于自己竟然记得如此清晰,大抵是因为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吧?任凭报表中的数据再纷繁复杂,边察看一眼就能捋顺并记住,何况是与顾双习的相遇时间。

  毕竟在那一天,他的确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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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关于边察私生活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基于风险管理意识,边察决定开始寻找合适的人选,作为他扭转形象的“工具”。

  他不认为“私生活不检点”是多么严重的污点:作为皇帝,他日理万机、瞻前顾后,压力与责任同样重大,时日愈久则积攒愈多,这时自然需要一个宣泄口,好让他不至于难堪重负、走向崩溃。

  边察的宣泄口是“性”。他辗转于不同的性伴侣之间,极少与同一个人二度春宵。毕竟于他而言,“伴侣”是只需挥一挥手,即可便捷替换的物品,他没有必要对“物品”太过珍重。

  但太过频繁地更换伴侣,还是为他招致了许多骂名。尽管他可以让大臣控制媒体喉舌、折断记者笔杆,禁止那些人公开讨论他的私生活,但边察亦深知,他无法掌控所有人的思想与话语,他的形象仍会在这些传言的侵蚀下逐渐凋敝、破败,直至失去公信力。

  身为皇帝,边察绝不会放任事态如此展。既然人们为他的滥交与薄情而议论纷纷,那么他只需要寻觅到一个固定伴侣,并大肆宣扬他的深情不渝、痴恋纯爱,塑造出“浪子回头”的经典形象,他的风评也将顺势扭转。

  这是最稳妥、也最便捷的解决方案。边察立即授意,由都柏德全权负责此事。

  都柏德是边察近侍,从小便作为“贴身侍卫”守护在边察左右。在边察正式加冕后,都柏德更是成为了他的得力干将之一,深受边察信任,而都柏德也从未辜负过皇帝的信任,将每一项交到他手中的任务都完成得漂亮。

  这一次,都柏德同样展现出奇高的工作效率。不出一周,他便把他寻见的、符合要求的女孩们汇聚在一起,通知边察随时都可以来挑人。

  边察本不打算到场,想着让都柏德直接选个最合适的,送去府邸即可。可命令还没有下达,边察忽而想到:按照计划,他会与这个“工具”相处一段时间,直到他的形象彻底站稳脚跟,“工具”方才会被丢弃。

  毕竟是要面对面共处几个月的,万一都柏德选的人不够合他眼缘呢?看来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于是他来到了那里,隔着一层单向玻璃,看见了那些女孩们。

  她们面容模糊,全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衣衫,在房间里做着自己的事。看书、聊天、呆、睡觉……散出鲜活的生命力,天真又纯粹,无人知晓自己的命运即将被上位者轻易变更。

  但,不是她们、不要她们。边察的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一扫过,内心不起波澜、全无感情。这么多年轻鲜妍的花朵,落在他眼中,与砧板上的鱼肉并无差别,而他连动手料理都懒。

  他想呵斥都柏德:你都找的些什么货色?没有一个看得上眼。话语涌到嘴边,边察却在角落里,不期然看见某个女孩。

  比起周围的其她女孩,她显得很安静。她既没有看书,也没有呆,更没有睡觉,她只是蜷缩在那处角落里,用她那双眼谨慎地打量着四周,仿佛一只初生于世的小动物,失去了父母的庇护,被迫过早地学会了观察与警戒。

  边察觉得,她的那双眼睛,生得极为漂亮。他喜欢她眉眼间泛滥出的那阵懵懂劲头,既野蛮又聪明,边察一见便知,她是个极难驯服的主儿。潜藏在她那副柔弱外表下的,是无可动摇的强悍内心。

  尽管他是来挑选一个乘手的工具的,而工具不需要生有反骨,但在看见她的第一眼,边察忽然认定:就是她了。

  人类天性中便裹挟着征服欲,这重与暴虐挂钩的欲望指引着人类开疆拓土、将旗帜插上所至之处,而今这重欲望亦将投射到人们所见之人身上。  边察自有强权在手,无数人都向他叩拜,他本就不缺服从与皈依,但他还是想要征服目之所及的一切,乐此不疲地试图论证:他即为天命所归、无所不能的天子,既得天道,又具权能,从此所向披靡、不见壁障。

  他想把少女心中的那根尖刺磨平,将她驯作全身心依赖他的宠物,然后再毫不留情地抛弃。仿佛任何东西,都是没有拿到手时,才是香甜的。

  边察的确实非品性高尚之人,至少他在这些事情的抉择上,表现出了惊人的低道德感。他不在乎其他任何人的看法,他只想要自己开心。

  都柏德将少女自屋中带出,领到边察面前。与他们相比,她显得过分娇小纤弱了,黑雪肤,容貌活似未成年,边察一时怀疑她的真实年龄,直到都柏德递来资料,写明种种检查结果显示,她已满十八岁。

  只是她确实古怪,除去体检的各种指标,有关她的个人信息,一概都是空白,就连“姓名”都是空着的。边察指着它,看向都柏德,后者解释道:“……国家户籍数据库里没有她的任何信息,我询问她本人时,她说的也不是华夏语。”

  都柏德一介武夫,对外语一知半解,边察便亲自同少女问话,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迟疑着开口,说出的是一种古老的语言,名为“凯尔特语”。边察遂模仿着她的腔调,换了凯尔特语问她,总算问出她的名字:一个复杂的、冗长的外文名。

  他觉得不好,决心要教她华夏语,还要给她改一个名字。由他来给她捏造一个新的名字,使她从“名字”上,便开始属于他。

  他领她回府邸。一路上,她保持沉默,自觉同边察隔开距离,二人分倨商务车后排座位两侧,其间隔着楚河汉界。

  她偏过脸,额头抵在玻璃上,双目望向车窗外,眼神中闪烁不定的情绪,边察看不清。但他也没有太多的闲暇去关心她,工作纷至沓来,经由大臣筛选后再投递到他的文件夹,边察须得一一处理,只在几秒钟的间隙里,撩起眼皮看一看身畔的她。

  身材纤细、苗条,却实非枯燥的干瘦,胸前一弧圆润的曲线,泄漏出香气馥郁的春光。像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回过头来看向他,口中怯生生地问一句,我们要去哪里?

  边察难得有耐心与闲心,为她解答一二:“回家。”又补充道,“我们的家。”

  她很困惑,但也很清醒,慢慢地摇摇头:“我的家不在这里。”然后她便不再说话,一心一意地观察着窗外街景,只留给边察一个漆黑的后脑勺,及丝间遗漏的一角莹白耳尖。

  而他在那一刻,骤然察觉到心尖痒痒,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其上噬咬啃食,撺掇着他把手伸过去,碰一碰她的耳朵。像兔子温顺地趴伏在笼中,双耳却警惕地立起,随时准备逃跑,或者起攻击。

  但这一切都只是徒劳。一旦她来到他身边,她便会被拔掉尖牙、剪掉指甲,剥夺所有可能伤害他的武器,只能做他掌间最乖巧的那只金丝雀,日日夜夜只为他而歌唱。假如他想,抑或他厌倦,他将立刻将这只鸟儿溺毙于冰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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