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源表现的如此热络,还特意站在大门口迎接,他一个公爵,能做到如此礼仪,合该实属不易才对,谁见了不称一句圣贤?
可叶攸宁十足清楚,宋公子源其实心里头是有小道道儿的。
周天子分封诸侯,分别为公爵、侯爵、伯爵、子爵与男爵,从伯爵之下,诸侯又可以分封子与男,如此一来,大周的诸侯国越来越多,逐渐演变为一百零七诸侯国的割据局面。
按理来说,只有公爵,才可以被尊称为某某公,但如今天下将乱,礼仪崩坏,但凡是有爵位的,都会被尊称为一句某某公。
便比如喻隐舟,他虽是侯爵,但喻国地盘子宽阔,兵力强盛,便是五个雒师也赶不上,旁人见到喻隐舟,恨不能上赶着作揖,唤一句喻公。
宋子源倒是好,谦谦有礼,声音洪亮的喊了一句喻侯,这不是挑衅是甚么?
喻隐舟冷笑一声,道:“宋公,在雒水住的可好?听说宋公在雒水大营,已然逗留了半月有余,必然是此地的风光不错,令宋公流连忘返罢。”
宋子源的脸色也落下来,诸侯国商议好了会盟,谁知喻隐舟临时拐了别的去处,没有立刻来雒水,姗姗来迟也便罢了,竟还说成是宋子源主动逗留。
宋子源其实心中焦急,不知喻隐舟为何如此不分轻重,万一周天子的病情转好,他们想要入雒师“侍疾”,那就难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喻隐舟没有立刻前来雒水,原因无他,自然是因着喻隐舟知晓,周天子的病情不可能这么快痊愈,再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便是杀死主角攻,抢夺太子攸宁,这件事情比立刻会盟,紧要的多。
喻隐舟笑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辎车的方向,并不告知宋子源任何理由。
姚伯哈哈一笑,道:“喻公,这辎车中坐的,不会是哪里来的美人儿罢?看看,这车轮竟还裹着蒲草,难道是怕颠簸了美人去?还是说……喻公也喜好在车中颠鸾倒凤啊!”
姚国的国君乃是伯爵,比宋子源和喻隐舟更低一等,他身材肥胖如山,身边跟着的不是姚国的卿大夫,而是二十来个美貌妓子,各个身着薄纱衣不蔽体。
姚国兵力一般,经济也无可圈可点之处,然姚伯本人却十足出名,无他,姚伯是个秉性贪婪的性变态,最为喜欢施虐,他的臭名已然传遍了整个大周。
喻隐舟根本没有搭理姚伯,眼神直接扫过去。
宋子源也不想搭理姚伯,但下意识看了一眼辎车的方向,陡然浑身一震,仿佛被惊雷劈了一般。
叶攸宁从车帘子的缝隙往外看,那缝隙极小,宋子源站得遥远,并没有看到叶攸宁的真面目,而是一眼看到了跟车伏侍的寺人。
——宋子婴!
宋子婴极力垂着头,把下巴压低在胸口上,便是不想让宋子源现自己,他如今伪装成太监的模样,便是不想被政敌追杀,哪里知晓,此时竟主动送上门来。
宋子婴浑身冷,微微打颤,他方才听到宋子源的嗓音,便觉得脑海眩晕,周身不适,被囚禁于宋宫之中,不见天日的记忆,回荡在宋子婴的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宋子源眯着眼睛,第一眼只觉震惊,但不敢肯定,竟毕竟那是个阉种寺人,刚想看第二眼……
“嗬——!!”姚伯突然狠狠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辎车,一副被勾走了魂魄的模样,喃喃的道:“美、美人儿啊……”
是叶攸宁款款步下了辎车。
细白柔软的手掌,轻轻打起车帘子,叶攸宁从辎车中步下,好巧不巧,正好挡在宋子婴的面前,将宋子源的目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并非巧合,叶攸宁自然是故意的。
叶攸宁知晓书中的情节,宋公子源是宋子婴的弟弟,也是夺走宋子婴江山,将他囚禁的仇敌,一旦宋公子源知晓,比他更加名正言顺的宋子婴还活着,那么宋子婴离死也不远了。
叶攸宁还想让宋子婴回到宋国,登基继位,成为自己日后的依仗,自不能让宋子婴断送在此处。
叶攸宁不着痕迹的挡住宋子婴,拢了拢肩头,感叹道:“这雒水果然寒凉一些,你去后面车上,将孤的披风取来。”
宋子婴克制不住颤抖,道:“是……是……”
叶攸宁幽幽的道:“慢慢取来,不必着急忙慌,孤的那件披风,可是上好的锦绢,莫要毛手毛脚,仔细弄坏了。”
宋子婴总觉得叶攸宁话里有话,似乎故意让自己避开,但他来不及想太多,只觉得手脚冰冷,身子麻,道:“是……”
说罢,立刻回身,借着辎车的遮挡跑了。
宋公子源还想仔细再看,却一直不得机会,加之姚伯油腻而轻浮的喊声,其他人的目光全都被所谓的“美人”吸引了过去。
喻隐舟蹙眉道:“你怎的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