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见自家儿子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劝说,脸上神色才稍稍好看了几分。
然而,不等他说什么,就听赵郢忽然又道。
“但阿翁,您可曾想过,人有大功而屠戮之,对天下豪杰之流,又是一种什么影响?”
扶苏闻言,不由微微一怔。
赵郢没有理他,而是站起身来,语气诚恳地道。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之人,定然会骂我大秦刻薄寡恩,会骂我大父翻脸无情,会以为我大秦朝廷,狡兔死而走狗烹,飞鸟尽而良弓藏,不可与之共富贵。天下有才能有见识的人,会因此背弃而去,对我大秦不屑一顾!到时候,阿翁以为,又当如何……”
扶苏闻言,不由微微语塞,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
赵郢摇了摇头。
“阿翁,我知道您的意思,明白您的顾虑,也了解您的心情,但若无项羽,如今漠北三郡之地,依然是匈奴的天下,那些被屠戮的部族,还是挥舞着弯刀,侵袭我大秦边疆的敌人!项羽屠杀呼衍部落,有罪,但事出有因……”
说完,伸手取过一旁几案上的奏疏,递给一旁的扶苏。
“阿翁您看……”
扶苏结果奏疏,眉头紧蹙,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良久才放下来。
“但……这不是他屠戮黔的理由……”
虽然还在坚持自己的观点,但语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几分缓和。
赵郢这才笑道。
“但事出有因,或许项羽将军处理的方式暴烈了一些,但事出有因——”
说到这里,赵郢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严肃地看着扶苏。
“阿翁当知,那是雁北新降之地,匈奴东胡这些部族,原本就是桀骜不驯,不通教化之徒,畏威而不怀德——阿翁您可曾想过,若是项羽将军,当时不果断出击,以铁血手段,强势震慑住当地那些部族,一旦真的被他们形成声势,又会如何……”
这分明就是在帮项羽那残暴之徒说话!
扶苏闻言,下意识地就是眉头一皱,但毕竟他是极为聪慧之辈,不是只会胡搅蛮缠,只知道夸夸其谈的人,心中却真的在思考赵郢所描述的这种可能。
可顺着赵郢这个思路,越推理,他却越是心惊。
因为,他赫然现,赵郢所说的,竟然极可能会变成现实!
毕竟,匈奴与大秦本来就是世仇!
如今归降,也只是迫不得已。
朝廷也知道这一点,故而,虽然战事结束,漠北三郡依然保持着强大的兵力震慑。真要是被人借着这个机会煽动起来,不要说雁北郡,甚至极可能整个漠北三郡都可能会被牵扯其中,一旦漠北三郡陷入战火之中,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因此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见扶苏脸色数变,赵郢就知道,自家这位阿翁应该是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这才缓声道。
“阿翁,有时候,杀是为了不杀,残忍才是最大的慈悲——项羽将军,虽然看似暴虐,屠杀了呼衍部落,但却阴差阳错,震慑住了当地部族,令匈奴人闻项羽之名而战栗,不敢再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让更多的人,避免了战乱之祸……”
扶苏不由沉默不语,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始皇帝却面色平静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赵郢,单刀直入地问道。
“那依你的意见,此事该如何处理?你可知,若是轻轻放过,我大秦律法将威严扫地,天下之人,也必将口诛笔伐,以为你这位皇长孙包庇部下,对黔毫无怜悯之心……”
赵郢见状,不由笑道。
“项羽屠杀呼衍部落,终究是有些处置不当,不处理,不足以安抚当地民心,故而,孙儿准备除去项羽大将军称号,免去其雁北郡尉之职,徙为我府上副将军……”
始皇帝闻言,不由眉梢微挑,没好气地骂道。
“说人话!”
赵郢嘿嘿一笑,这才老老实实地道。
“等风头过去,我准备让他进入安西郡,去做安西郡郡尉,大父当知,安西郡之西,还有大片广袤的土地,正等着我大秦前去开拓……”
始皇帝乜斜着眼睛,看了他良久,才忍不住哑然失笑。
“你倒是懂得找机会!我就说,你小子,肯定不会舍得让你手下这员悍将,窝在咸阳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