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宋仰正在厨房和奶奶学着煲汤,宋至远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猩红的双眼中带着喷薄欲出的怒火,随手抓起一把椅子就开始到处狂砸。
由于宋至远的病是没有规律且总是突然而然,宋仰一直都有把镇静剂放在家里任何随手可拿到的地方,可偏偏今天厨房里的恰好没有了,他只能就近去客厅里拿。
宋至远一看到人,本就熊熊燃烧着的怒火顿时变的更盛,椅子朝宋仰冲过去。
纵然宋仰常年躲他如今已经练就的身手极为敏捷,也架不住宋至远随手抓到什么就狠狠砸向他。
拿到镇静剂时,宋仰脸颊和脖颈儿都被划伤渗出了血,宋至远此刻心理扭曲,看到血往往会更兴奋,在宋仰和他绕了半天圈子找准时机冲过去的时候,他也领起了身后的玻璃花瓶。
其实由于宋至远时不常就会打砸伤人,家里的很多东西包括桌椅都是塑料的,玻璃花瓶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在他们家里的,这是周敏茹网购的,快递送来的时候对门没人在家,宋仰就暂且替他们收了,还没来得及送过去。
花瓶有六七十公分高,薄壁细长,目测至少是三个啤酒瓶的威力,被砸一下后果可想而知,何况宋至远砸下去时,正对的是宋仰的脑袋。
许澄阳听到动静冲进门的时候,看到那一幕,瞳孔骤缩,想也没想,直接冲了过去。
宋仰没能把针打到宋志远身上,就先被突然冲过来的身影笼罩住,先是听到了怦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许澄阳痛苦的惨叫。
他被用力的搂住,耳朵紧紧贴着许澄阳的胸膛,振如擂鼓般的剧烈心跳声冲击着他的耳膜,让他短暂的失去了意识,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惊慌,恐惧,急迫,掺杂着一些他还尚且不能理解的其他情绪,让他整个人瞬间发起了抖。
花瓶砸在了许澄阳的后背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当时他就疼的晕厥了。
许晋康夫妇闻声赶来,邻居们听到动静也纷纷过来,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宋仰被吓懵了,只知道抓着许澄阳的衣服,死活不撒手,直到跌跌撞撞的跟着下了楼,爬上救护车。
在医院急诊折腾了一整夜,最后许澄阳终于在住院部的病房里被安顿下时,天都已经透亮了。
许澄阳是被爸妈娇惯着长大的,从小没遭过什么罪,平时不小心磕碰一下都觉得疼的受不了,都要惊天动地的嚎半天,更别说受这么重的伤。
醒过来之后他原本是要第一时间嚎叫半天的,但在睁开眼睛看到小孩脸上表情的那一瞬间,就嚎不出来了,甚至忍着疼痛,他还很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了个笑。
“臭小孩,还以为你胆子很大,没想到也就那样吧,居然这就给吓坏了呀。”
这晚宋仰一直神情恍惚,直到听见许澄阳的声音,他才猛然间也跟着醒了过来,目光聚焦在许澄阳脸上,然后,眼睛就红了。
长这么大以来,宋仰其实很少哭,一半是因为他的生活就是那样,他早就习惯了,另一半是因为他觉得哭是没用的,骨子里的倔强不允许他轻易掉眼泪。
但他毕竟还是个小孩,长这么大以来,一直都是他在拼命的挡在前面,就连林曼都没有在宋至远意识不清的时候这样护过他,当他眼睁睁看着许澄阳在他面前倒下,被抬上救护车,被带着往返于急诊和检查室,他什么都插不上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助的在一旁看着,他太难受了。
“哭什么呢。”许澄阳见不得小孩掉眼泪,挣扎着艰难的抬起手臂,朝他伸了伸。“过来,哥哥抱抱。”
宋仰不敢碰他,只敢靠过去,虚虚的挨着他。
许澄阳揽了揽他,手在他后脑勺上轻轻划拉着,温声安慰。“好啦,别害怕,小伤而已,过不了两天就会恢复了。”
宋仰点点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在他身上。
许澄阳却用衣袖帮他擦脸,擦完之后笑了笑,又对他说。“宋叔叔不是故意的,清醒之后他应该也会很自责,很难过,所以你回家以后不要和他生气,要记得安慰他,知道吗?”
宋仰的努力克制还是失败了,泪珠子越发大颗大颗的掉起来。
其实直到很多年后,宋仰也一直没能想明白,许澄阳为什么会是那么好的人,他总是很大度,很宽容,自己无辜受了这样重的伤,不会怨恨追责,反而还要提醒他不要怪爸爸,不要心生怨念。
许澄阳最后的伤情鉴定是左侧肩胛骨骨裂,好在裂痕不严重,不需要手术,但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许澄阳住院的那一周,宋仰请了假没上学,每天都在医院里伺候许澄阳,吃喝拉撒什么都管,把许澄阳一家人都倔强的没脾气。
一周后许澄阳出院,开始在家修养,宋志远恢复清醒之后去过他家一次,之后宋至远换了家里大门的锁。
宋仰知道那是宋至远不再让许澄阳进他家的门,就没像之前一样给许澄阳备用钥匙。
在家修养几天,许澄阳开始在家上网课,宋仰也在他几近冷脸发火的坚持下,去了学校。
冷不丁十几天没来上学,脸上脖子上还带着没恢复好的浅浅疤痕,宋仰一到教室就引来了很多窥探的目光。
同桌盛铭希感觉有一百个问题想问他,但因为吵架绝交之后还没来得及和好,又拉不下脸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