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说了!”郦壬臣感觉心头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把手搭在惊的肩头,“不用再说了……”
即使惊没有说下去,她也能推测出,以惊的性情,那晚上一定冲到主人的前宅,杀红了眼,再疯了似的跑出来……
她忽然记起在曲沃的时候,某一日卓寮想拉她钓鱼,在钓鱼前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她依稀记得是卓寮的门童来禀报,说鄢邑的一个代理市贾被家奴失手打死的事情。
那时卓寮很不耐烦的寥寥几句话便处理了这桩事,仿佛那是比芝麻粒还小的事情一样。紧接着她们就钓起了鱼。而第二天,她就去了郑宫。
这件原本微不足道的小事被从记忆里勾起来,叫郦壬臣有一丝恍然。
原来,那是惊遭遇的事?
将这两件事前后联系起来,郦壬臣看着泪流满面的惊,忽然感到一股双倍的痛楚。
她没有再问惊别的问题,因为无论再问什么都是一种残忍。
在阿青死去的时候,郑国的富商在闲情逸致的垂钓;在惊最无助的时候,郑国的国君在快活的游猎;在这对苦命的人最绝望的夜晚,曲沃城里歌舞升平,金迷纸醉。
郦壬臣长长叹出一口气。
这个天下到底怎么了?明明已经腐烂到根基了,可看起来好像还在若无其事的运转着。
是不是只有彻底的毁灭才能终结一切呢?
谁来终结呢?如何终结呢?
终结之后,又将从头建立什么样的天下呢?
谁来建立?如何建立?
谁都有想不明白的问题,郦壬臣当然也是的。
早在归氏被族灭的时候她便渐渐明白了,儿时读的那些圣贤书仿佛是一堆废纸,那些高高在上的“之乎者也”,那些夸夸其谈的“大政方略”,其实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她摇摇脑袋,暂时放下了这些问题。
惊用袖子擦干了眼泪。
“我知道你们曾说过,想要去汉国。”惊说道:“我没处可去了。便来这里等着,邲城是去汉国的最后一道城,你们若要去的话,定会从这过。”
郦壬臣问:“你是想跟着我?”
惊迟疑了一下,眼睛看着脚尖,点点头,“嗯。”
她不敢确定郦壬臣会不会答应她。
“好。”
惊诧异的抬头,她没料到郦壬臣竟然答应的这么快。
“不过,在我这里,没有奴隶,只有家臣,这两者可是有很大区别的,你能明白吗?”
惊不能理解,但是对她来说,一切都无所谓。于是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选主公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郦壬臣朝她苦笑道:“我可以供你最普通的吃穿用度,但是……以我现在拮据的形势,恐怕不能给你更多了。你还是再考量考量吧?”
不错,天下没有比郦壬臣更窘迫的家主了。哪怕是惊见过的那些主人里面,也没有像郦壬臣这样贫穷的。
但是惊毫不犹豫,她跨过身前的尸体,向郦壬臣深深拜倒:“那惊以后就是您的家臣了。”
“凡夫子所命,惊无所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