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臻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这是……”奚瞳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不禁咋舌。
“我不喜欢你戴别人送的东西。”赵臻将簪子一个个摆正:“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金玉银木,碧玉翠珠,我都买了回来,反正你戴什么都好看。”
奚瞳无奈:“你怎么这么霸道?”
“这算什么霸道?我若戴着其他女子送我的冠饰,你难道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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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瞳被他说服了,她伸手挑了一个木身珍珠簪,递到赵臻手里。
赵臻先是愣了愣,继而接过来,笨拙地用手在她的脑袋上挽一个发髻,然后将簪子插了上去。
奚瞳抬手摸一摸,不禁失笑:“鸡窝一样。”
赵臻没有丝毫惭愧:“日后总会熟能生巧。”
奚瞳将剩下的簪子重新装回荷包:“拿去退掉。我又不是成坨的冬菇,哪有这么多脑袋。”
“我……”赵臻想要反驳,但看到奚瞳蛾眉微横,便哑了火:“知道了。我去退。”
奚瞳满意一笑,继而又想起什么,红着脸想要起身,整理一下衣衫和座下的蒲团,可双腿一软,没有站稳,又跌倒在赵臻怀里。
赵臻见她这般,不禁又起心动念,一把将她抱起来。
“赵臻!”奚瞳低声惊呼。
赵臻抱着她,往内室走去:“躲了我这许多日,你尚未补偿我。”
奚瞳反抗无果,认命一般,将脑袋依偎到赵臻的颈窝里。
是日天阴,栖梧宫里十分昏暗,并不明媚的光线透过窗户打进殿中,和昏黄的烛光糅合在一起,映照在周怀淑脸上。
她今日妆容郑重,满头珠翠,可光线一来,她脸上的脂粉显现出过分的白,让这张艳冠天下的脸带了阴气,活像一尊鬼。
周怀淑人虽未动,但心是乱的。
昨天赵臻进了宫,拟了周韵仪和陆忧的赐婚旨意,盖了玺印。这代表着他同周韵仪已无甚可能,本是件让她高兴的事。
可赵臻周身散发着对他来说极少见的温和气息,走近的时候,周怀淑能闻到他身上檀香和皂角香之下,那若有若无的独属于男子身体的味道。
先帝高宇于男女之事上花样繁多,手段酷烈,因为恐惧,周怀淑对这种味道极其敏感,敏感到了几近病态的程度。
所以她知道……赵臻已经临幸过那个伎子了。
断情绝爱的赵臻,将自己的身体,给了一个下贱的伎子……
指甲陷入掌心,周怀淑感受到指腹之上传来黏腻的湿意,是她的血。
奚瞳……
赵臻对奚瞳,会笑吗?
周怀淑脑海里充斥的,是这样一个有些可笑的问题。
赵臻已经很多年没有对她笑过了。上次还是在……还是在他们婚事刚刚定下来的时候。
当时赵臻还在天机山上,赵燊已经是大司徒,周家刚因为旧情谊得了赵燊提携,从老家迁居京师。周怀淑随父亲去赵家做客,临行前父亲反复嘱咐她,说赵世伯是个很有威严的大官,要她小心说话。可到了赵家,赵世伯对她非常亲切,伯母还让下人做了许多她爱吃的菜。
饭后长辈们在席间聊天,她实在无聊,就去赵家花园里散步,周围无人,她也就卸了在家里学的规矩,看到花园里有蝴蝶,她就和红盏青璃一起扑着玩儿。
闹了一会儿,她远远就看见一个少年站在远处的廊下,含笑抱臂看着她。
周怀淑愣住了,她认得赵臻,只是几年不见,他竟已经长成了这般耀眼的玉树临风的样子。
原是赵臻特意从天机山赶了回来,想见见父母为他定下的妻子,于是赵臻走近她:“本以为你会变成一个古板的大家闺秀,现在看来,还不算没救。好久不见啊,周怀淑。”
回忆来到此处,周怀淑的眼睛里蓄了泪。
她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把这一幕忘却了的。她有很多事要忙,她要争宠,她要怀上龙嗣,要在这偌大的宫殿里体面地活下去。是做了太后之后,她才越发频繁地想起了年少的时光。
赵臻是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周怀淑望着窗外那棵花朵已经凋零,枝叶却日渐旺盛的黄梅,不由打了个寒战。
这棵树是被银铃的尸身滋养起来的,银铃被活埋的那天,赵臻特意着人不堵她的嘴,银铃凄厉的呼喊在宫城上空呼啸,久久没有散去。
周怀淑的视线因为泪水变得模糊,原本端正坐着的身体也有些无措地摇晃起来。
青璃发现了端倪,走到周怀淑身边:“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周怀淑抬起无辜而脆弱的眼眸,看着青璃:“青璃,我没有做错,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活下去。生死之前,哪有什么对错呢?”
青璃的目光有一瞬犹疑。
周怀淑抓住青璃的腕子:“我知道,我知道他失去了母亲和妹妹,他难过,他生我的气。可他为什么不想想,若我不将阿吟交出去,高宇会对我做什么?青璃,我只是为了自保,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错,青璃,我没有错对不对?”
青璃的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冷意。
她和红盏是太后的贴身婢女,自幼服侍她。若一年前太后这般说,青璃一定会泪眼婆娑伏在她膝头安慰她,可如今,再也不会了。
青璃也曾天真的以为,赵夫人受辱惨死,赵二小姐肠穿肚烂,太后虽然心狠,但也确有自保之意。
直到看到了红盏的下场,青璃才知道,一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人,是只能看到自己的难处,看不到别人的悲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