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冶侯一脸的笃定与毫不动摇。
“不过是一只眼睛,没了又如何?这于我,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沧海一粟。我很清楚,我爱他们,而正是因为爱他们,所以忍受不了他们彼此之间的仇恨,忍受不了他们互相屠杀,忍受不了他们算计、背叛,忍受不了他们在危难的夹缝中苦苦求生,忍受不了他们得到又失去,忍受不了他们渺小一生、悲苦一生。我爱他们,可我越爱,就越是失望。这片大地,太肮脏了,太黑暗了,所以,我要结束这一切。我要这片大地重新变成白茫茫的、干净的一片。那时候,一切都那么纯粹,一切都是它最初的样子,不好吗?”
“天师,其实你我所求,是一样的东西,”公冶侯伸出一只手,“何不与我一起?”
参商疯狂的呼啸着朝公冶侯飞去,肃杀之气似乎要斩断一切。
但……
公冶侯微微一笑,打个响指,霎时撑开一道流光溢彩的结界。很轻易的,便阻挡住了参商剑。
“天师,你以为,如今还是一千多年前吗?”
“衡阳知晓水月镜,在第三场屠杀当日,暗自抽走你一缕魂魄,才让你有了再次活过来的可能。可是毕竟,一缕残魂,修炼一生,也注定微弱无能。”
段匆一时百感交集。
她曾想过,或许是衡阳抽了她的一缕魂,但是,那时她太恨衡阳了,她坚定的认为,七杀阵是衡阳所设。
衡阳以为当日的七杀阵只会杀妖,他有私心,并未告知,但他的确,不算是一个小人。
只是沧海桑田,衡阳已经死去一千多年了。
“天师,过来吧。我们都一样爱这世间,只是,你的爱用错了方式,何不与我一道,换一种方式来爱呢?”
“我曾经所作所为,或许,我已经分不出对错了。”段匆冷冷的看着公冶侯,“但我知道,今日杀了你,一定会是个正确的决定。”
李刻青微微侧目,看她一眼。
“你诓了我,但是,我却也并不是毫无收获。”
“我以为你知道傀儡之术的解法,但现在看来,若是你能解得了傀儡之术,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会任你师父和楚欢这样跟在我的身侧?”
段匆望望大家,苦笑。她的确,无法解了楚欢和师父的傀儡之术,同样,也解不了混沌的傀儡之术。
她知解法,可是,傀儡之术,须得施术之人自己才能解。若不是施术者自己主动解,那么,即使杀了这施术之人,傀儡之术也仍会永久的存在。
这时,一只传音灵蝶从大雾中飞来,栖落在段匆肩膀上,一个女子声音从中传来:“段匆,天下多地发生暴动,暴乱者神色呆滞麻木,刀剑穿其身而过,却又很快便愈合复活。我觉得,他们好像已失去了自己的意志,只是一具由人操纵的傀儡!”
谢蕴!真是许久不见了,段匆道:“不错!正是傀儡!”
“好,我已从朝中派兵,联络各地门派和修士,与他们一同对付这些傀儡……”那边隐约有刀剑碰撞之声。
段匆:“你现在就在和他们作战?”
只听利刃没入血肉之声,那边谢蕴喘了口气,应该是击退了某个傀儡:“不错。”
“你们天门宗如何?可需要支援?”
傀儡杀不死,来多少人也没用。更何况,有混沌在此,来多少人也是白白送死。段匆抬头,看见苏有容在摇头,周浮生在摇头,宁芙也在摇头,小弟子们,神色虽都稚嫩,但也俱是坚毅的摇头。
段匆道:“不必了,区区傀儡,我天下第一大派尚且还解决得了。”
“哈哈哈哈哈!”谢蕴笑道:“好,厉害!”
“堂堂丞相,就这样直面傀儡,”段匆笑道:“你可多注意安全。”
“好,你也务必多保重,待傀儡解决了,我们再见。”
“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能解决?”雾气愈发浓郁,公冶侯笑容妖冶。
若是天门宗没有困住混沌,那么待它流入民间,恐怕,天下将民不聊生,成为杀戮与鲜血的地狱。
大雾中,周浮生望了眼天门宗绰约的亭台楼阁,其实,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正经的做过什么事了。以前,有掌门人,有他爹,天门宗的担子被他们挑在肩上,而他,每日轻松悠闲,自在度日,他都快忘记,上一次正经执剑,为泽被天下百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但现在,那些高高站立,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的人,早已不在。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里,宁芙望向周浮生,她的嘴唇微不可察的动了下:“七杀阵?”
周浮生微微点点头。
与此同时,苏有容也朝他们露出一个了然平静的微笑。
天门宗,乃天下第一大派。
掌门人最初创建它,是为匡扶正道,造福苍生。
多年来,天门宗保得一方百姓安宁,获得无数赞誉与感激。后来,重明被妖帝之子所杀,天门宗的宗旨发生了一些变化,除恶,而非单纯除尽每一个妖,但有些东西是没有变的。
匡扶正道,造福苍生。
“师妹,教我们布阵吧。”
段匆一怔,随即眼中渐渐有泪花浮现:“好。”
七杀阵乃天底下最为强劲的阵法,布这样一个阵法需要耗费极大的法力,而且,如今的妖怪早已不像千百年前那么暴戾了,所以,如今的修士们已经不怎么学习七杀阵。苏有容、周浮生、宁芙三人都不熟悉这个阵法。
但是,段匆却对它了如指掌。
她让四人成四角之势站立,其实,若有八个人,每个方向各一人,阵法会结的更快一些。但,此时也没有多余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