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亚斯声音平缓,这台机器好像正在快速翻什么东西,纸页呜啦呜啦的。“如果你是说你要和1号一起去见那个学徒,我已经知道了。”迪亚斯说,“我很高兴你终于学会事前汇报,而不是和你的那个蠢助理一样自以为瞒得过别人。”
“迪亚斯。”乌尔多尔拿过话筒。
在另一侧,机器沉默一瞬,接着,拘谨地请示:“夫人。”
“是我授权宝琪调查那个——约翰,它现在是我的人。”
“我已了解,夫人。”
“什么都瞒不过你。”夫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接着,她挂断电话,对宝琪说:“去吧,别玩得太晚。”
她摆出一副温柔又宽厚的表情,直到宝琪离开,她走到镜子前面,恶狠狠地盯着窗户外面的杨树。
杨树高大挺拔,举臂向天,如同一团凝固的窜向天空的火焰。
死亡?
不朽?
那不过是一种不值一提的幻象,一个空洞的字眼,是人类举起网想要捕捉的风,如果要拿这两种东西与夫人眼中那几颗杨树做对比的话,它们一样是被困在原地,在夫人的生命里茫然打转。
不过,这一切,夫人也根本不去想了。
她只是站在窗口,听到高塔的电铃响了一声又一声。突然,另一台电话也响起来——露西想要见她。
这台十几年前就离开的机器,带着夫人心爱的小孩子,在深夜闯入庄园,并且带来一条对所有人来说不算噩耗的消息:
1号遭遇一台失控机器的袭击,被奥玛带走了。
带走的好哇!
乌尔多尔突然恢复生气,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就是那个蠢到恨不得在门槛上跳踢踏舞的男人,他用触及底线的诱惑带走本应该属于她的小孩。
如今,他要死了!
紧接着,夫人就听到第二条消息,那是真正的噩耗:
领袖——安东尼奥下令,需要将宝琪关入审讯室。
“卡特罗拉呢?”乌尔多尔皱着眉,盯着闯上门试图带走宝琪的迪亚斯问。
“袭击他们的机器人是卡特罗拉非法报废的,如今,领袖已将他列入不信任名单。夫人,您应该让我带走宝琪,就当是为了所有人。”迪亚斯回答道,此时,他的眼睛却看向宝琪。
宝琪跟着迪亚斯走了,因为它觉得自己应该为牵连卡特罗拉负责。
这一天就像过山车一样——对于夫人来说。
-
这是宝琪第一次进监狱——不是监狱,迪亚斯纠正,这只是审讯室。
“但是,下一步我就会去那里了,对吗?”机器好奇地盯着角落里发霉的绳索,上面还有一点深色的痕迹,“你要把我锁在束缚椅里,然后用鞭子抽我吗?”
“这不是好奇提问的时候,宝琪。”迪亚斯打断它,提醒道,“你说的所有话我们都会记录,并且与事实进行对比。我不会殴打你,也不会绑住你,我们都知道,这没有任何作用。”
斯特拉站在阴影里动了一下,这时候,宝琪在在刺目的灯光里看见这个藏起来的男人。“可以调整一下那个灯吗?”它坐在三角的桌子前,侧过脸说,“它在照我的眼睛。”
“不要废话,机器!”斯特拉厉声说,接着,他的肩膀就被迪亚斯按住,“调整灯光,士兵。”
斯特拉嘟囔着,碰了碰头顶的那盏灯。冷白的光一下子打在他的手背上,手指周围的皮肤都变得有些透明。迪亚斯轻轻咳了一声,他说:“首先,我们很高兴看见你没有做盲目的抵抗,这是我们作为领袖臣民最重要的美德,既‘忠诚’。”
“其次,我个人肯定你对于法令部的责任心,也仅代表我个人欣赏你听从上级命令,忠于情报系统。”说着,他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一份资料上卡特罗拉的名字。但是,当宝琪想看清楚的时候,迪亚斯把它收起来了。
“宝琪,你在行动之前就已经向我汇报过,此次行动失败我们已有所预见,上帝不可能总是眷顾某人。关于领袖夫人的调令,我已与乌尔多尔夫人核实过,她确认你已向她汇报任务的每一个细节。现在,你看一下夫人助理整理出来的行动计划,如果没有问题,就在这里签字。”
说着,他将一份文件推到宝琪面前。
乌尔多尔早在宝琪离开之后就吩咐人写好一份计划,就像她事先朝迪亚斯申明过一样,她总是那么周到——或者说,活得如鱼得水。
在旁边的斯特拉的喉咙发出嘟囔声,他刚刚记完迪亚斯对宝琪说的话。这时候,即使他再蠢也能明白,宝琪t这次不会出事——领袖夫人在保她。所以,迪亚斯不会让宝琪说出任何主观想法,他只会让宝琪描述当时的情况,然后把现场做得与宝琪口述的一模一样。
在卡特罗拉那里也是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是领袖宽恕了卡特罗拉。
这就是机器。
斯特拉的手指紧紧捏住钢笔,他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情绪激动。因为在灯光下,他看见一张布满整座城镇的蛛群编织的网,而领袖和领袖夫人,就是最肥硕的两只蜘蛛。
至于1号,谁会关心这个被带走的士兵呢?
剩下来的人只会确认宝琪安全之后,在疯狂地攀上去。
宝琪一目十行地读完,最后在文件尾端签上自己的名字。
“很好,”迪亚斯把文件收回,这时候,他才说起宝琪最担心的事情,“当初是卡特罗拉向领袖举荐你,领袖也同意给予你他的信任。如今,你让领袖看见你对卡特罗拉的伟大友谊,他认可这份情谊。宝琪,卡特罗拉当然应该为程序上的错误付出代价。与此同时,领袖也宽恕他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