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麟卫和萧烨白率领的云都城军负责巡防,休整一夜,翌日清晨能上马背的不论男女都换上骑装,干净利索。
昌宁帝跃上马匹,飒爽姿态还如年轻时一样,一声吆喝,赤红正宗的汗血宝马抬腿向前奔去,丛林间狍子正悠闲吃草,只听破空的声音,一箭正中要害。跟随在后的宦官立刻上前将猎物呈上。
陛下得了头喜,高兴大笑。他终究上了年纪,射出一箭就已显疲惫,随即备了赏赐,叫年轻的小辈们去□□头。
昌宁帝引了绳调转马头,程科和萧烨白吩咐群卫跟随,护送陛下平安回去。
一望无际的草场和绵延百里的树林各有猎物,不愿扎堆一处的年轻人四散分开。容清樾等几位相熟的选择树林,秋风一吹,枝叶枯黄,马蹄踏在地面,震的摇摇欲坠,猎物听着马蹄声四散而逃,此时就是考验能力的时候。
邵群南说李绪的眼睛应该能视物了,可他去探过,李绪还是看不见的模样。
容清樾原本想依着邵群南的话,不让李绪跟着来这一场屠戮中,李绪却非要来,说什么殿下走了那大帐里他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气的最近也算为他做过事的菡萏跳脚。
他此时‘看不见’,容清樾不可能让他一人骑马,与他共骑,让他环住自己腰身。最初这人还有些腼腆,后来马跑起来怕自己掉下去,只得牢牢环住。两人之间隔着布料,体温却在互相输送。
进了林子,她无意打猎,放慢前行的速度,与她一样没有好争之心的谢无呦赶马追上来,看见她身后的男子,一度欲言又止。
容清樾勒绳下马,伸手将李绪也接了下来,瞥了她一眼说:“他现在不是外人,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不是外人,那就是内人?
覆在纱下的眼睛眨眨,默不作声地想要上前拉她手腕,终究怕她还是嘴上说说,没敢。
真是没眼看,这女人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个没用的男人?!
谢无呦恨不得剜了双眼,她真是见不得,撇开眼说:“我和邓子良将六公主身亡时死过女儿的人家都问过一遍,的确有一家猎户,他女儿幼时随他进山打猎时摔断了腿。六公主出事那日,他家中着火,孩子没救出来。”
又是一个巧合。
容清樾说:“与我料想的差不多,小六未死。宋致就是想利用她的血,来证明我并非陛下亲生。”
谢无呦不解:“可计谋都已被我们识破,他做这些有什么用?不过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东西得来的太容易。”
李绪在旁插话道:“或许他的本意,就不是血缘,是在算计其他。”
“嗯。”容清樾肯定他的话,说:“他最终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我们参不破,那就见招拆招罢。”
宋致的所有计谋,会给人一种错觉,某些时刻你觉得能完全参透他的意图,可某些时候却又不知他的子到底会落在什么地方,一切一切都掌控在他手中。
蓦然间,容清樾抬手拉弓搭箭,松手,箭头碰撞的声音,另一只箭羽被击落,草丛中是一只有孕的火红狐貍,此时受惊慌忙逃走。
容清樾朝箭射来的方向拱手:“嫂嫂,这狐貍有孕,不宜射杀,还请嫂嫂手下留情。”
“这只狐貍皮色上成,马上入冬,拿来剥皮做一条狐裘献给父皇母后岂不正好?”高氏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晋昭怎的还没有我这个媳妇有孝心?”
她这是吃了炮仗?
容清樾不明白高氏明晃晃的针对从何而来,说来她与这个嫂嫂并无太多交集,这些年就没见过几回。回想前几次碰面,她似乎并没有得罪这位嫂嫂才是。
她回说:“狐裘每年都有进贡,毛色比这还好的也有。而此狐貍有孩子,嫂嫂也是刚孕育孩子的人,应当积德才是。”
铁蹄踏地的声音,猎场中马蹄嵌铁的极少,能来此的只有秦王。
高氏松开捏住箭羽的手,等着王爷过来。
谁知容煦像是没看见妻子般,行马走到容清樾面前,招手,侍从提着诸多猎物上前。
“你无意这些,可今日是秋猎第一日,多少眼睛看着皇子公主的表现,你什么都不带回去,岂不是招人笑话?”
容清樾突然知道高氏为何突然那般,三皇兄待她太好,好到能让妻子嫉妒的地步。
高氏自是忍受不了丈夫与妹妹那相亲相爱的模样,转马离去。
谢无呦都忍不住细若蚊声的嘟囔:“原是吃醋了啊。”
容清樾拒绝了容煦想让她拿彩头的心意,道:“我会猎自己需要的,这些皇兄自己留着,听说这次彩头乃一枚玉扳指,或许正适合三皇兄,皇兄可以去博上一博。”
容煦静静看着她,来之前心底既希望她能接下彩头,也希望她不接下。
再是想要对她好一些,他也不是能完全放下自己的野心。
她和悯宣太子太像了,虽有抱负,却将其他任何看得比野心更为重要,所有爱她的人都在将那个位置拱手相让,可她从不曾接受。
“那为兄便不再推辞,呈谢小啾之礼。”
容煦张臂,搭手,深深送上一礼,容清樾也不避不让,接了这一礼。
从这一刻开始,未来的某一些东西,就再没有变化的可能。
远处,高氏站在高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直到容煦打马离开,邓子良邀着谢无呦离开,下方只剩黑白两道人影。
高氏麻木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长公主的话悬绕耳边。
“本宫最记得你箭术非凡。”
“本宫这有一支箭,即便不伤人性命,也能让人痛苦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