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殿下,出门时还装扮华贵的模样,现在她都分不清那身衣裳上的红色,是血还是衣裳原本的颜色,若是血,是殿下的还是刺客的?那梳得一丝不茍的头发,现如今只保持了模样,发丝间已是凌乱,仅仅是尚且能看。
“殿下,您伤到哪里没有?”她颤着声问。
“小伤,没什么事。”容清樾眸中平静,声线平直,并不打算隐瞒自己受伤的事,却也没说清伤在哪里。
“你受伤了?!伤哪了?”
菡萏还没来得及哭着上前查看,就听见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自殿下身后传过来,那人俊颜含霜,伸手拉住了她家殿下的手?
他一个有名无实暂居公主府的人,拉她殿下的手干什么!
惊异间菡萏有种把那手拍开的冲动,却又碍于殿下在这,殿下不会希望她这样小气。
方临清似是漫不经心地瞥过一眼,落在相交的手上,很快收了回去。
“小伤,没事。”
容清樾安抚小孩般,一句话回了两个人的担心。拍了拍菡萏的脑袋,又拍拍李绪拉住她的手随后不着痕迹地将那只手推出自己领地。
目光落在菡萏身边的那个小孩身上,鸟窝般一团糟的头发,瘦小的身躯用破破烂烂的麻布包裹,指甲盖里黢黑是平日在地上捡吃的留下的黑泥,小脸沾染黑灰有明显的青紫印记,只剩一双明亮如星的眼漏在外面。
容清樾看着她朝菡萏问:“解释解释?”
菡萏不经意触到满地尸体,惊得闭了闭眼,侧过身子吞咽一下才开始说救下这小孩的经过:“我和子厦刚刚路过一个卖人的地方,其他都是足岁的男子,就她一个看着就小的小孩子站在里面。我……我就寻思把人买了下来。”
买卖人口,在此时的北晋又或西佑和南启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情,甚至在各个城池都设有专门买卖奴隶的市场。
贵族世家家中实在缺人便会到这里挑选一些入府,但去得最多的还是青楼老鸨,毕竟能被买卖的,基本都是家中无父无母、有父有母也被丢弃以及落罪受罚的人,她们正好可以挑选相貌出众者,或男或女都可以去为他们招揽客人。
不去专门的买卖市场,而来朝阳大街,看中的便是这里有三家名气甚高的青楼,买卖的人也是些样貌出众的。
容清樾抬腿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女孩,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为什么没有人买你?”
方才还中气十足与子厦叫喊自己不是小孩的女孩此时蔫了气不说话。不知为何,她有些怕面前这个人。
“她咬人。”菡萏在旁替她解释,“可凶了!”
菡萏和子厦经过的时候,正好宜香楼的老鸨相中她,抬着她的脸看里看去,很是满意,就差付钱,女孩目露凶光一口咬住老鸨的手,硬生生咬下块肉来,痛的老鸨直叫,说不买了。
好好一桩生意就这样被毁,卖人的人贩气不打一出来,指挥打手也不管她还是个孩子,往死里打。
子厦冷脸不想管闲事,是菡萏不忍,眼看这孩子要被打死了,撒娇向子厦借了些钱将人买了出来。
这孩子倒也硬气,被打得只剩一丝气,在她被买时,忍着痛意站了起来。
容清樾仔细瞧了瞧女孩,她不惧不怕的与自己对视,浑身透着一股倔强。
有趣。
她撤开抵着女孩的手,不再多问,菡萏知道这是同意她将人带回去了。
平兆见公主默认似的同意她那小侍女的请求,嘴巴张了几次,就要开口,扶着把手的手被公子按住,他垂眼,公子朝他轻微摇头。
想来公子从前武功不低,应当同他一样看了出来。
但为什么不让他说?公主显然还不知道。
不过公子摇头一定有他的道理,平兆将喉咙口欲出的话咽了回去。
贰柒
容清樾遇袭受伤的事,不多时几乎所有云都世家都知道了,上门探望的不可胜数。多数为假意,看着她是公主的面子,托家里小厮来送个礼。
她遇袭遭殃的不止刺客,还有当夜城防巡逻的领兵费义,因他的姗姗来迟,容清樾说:“玩忽职守,这领兵别当了,回家去吧。”
当时她面上带笑,语气也是一贯的柔和,只是仔细看她眼睛能看到里面的寒霜。
费义那夜被安排到朝阳大街当值,最初有人来报只以为是寻常人的打斗,起口角争执在朝阳大街实在常见。他眼瞅着差不多了才带人姗姗来迟,看清迎面过来红衣女子的模样时他登时僵住,已经听到脑袋落地的声音。
费义自觉无才无能,依靠着家里淡薄的一点亲戚关系,才当上巡逻军领兵,还没捂热乎呢,就让他回家去。晋昭公主亲自发话,往后谁都不敢再为他谋求官职了啊!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臣,臣也是不知道是殿下在这啊!求殿下宽恕!”费义悲戚求饶,跪着向往街头走的贵人爬。
“我宽恕你有何用?”容清樾倏然停下,转身赏给费义一脚,将人踹得人仰马翻,她收了力,否则费义此刻已经躺的起不来了,“听说朝明大街每年都因滋事死了不少人,你要是能得这些人宽恕,我便饶恕你今日如何?得不到别求,白拿钱不干事,朝廷就该处死!”
巡逻军一直都是朝廷有关系的人拉扯宗族子弟塞人的重灾区,年年都有无数玩忽职守不维护治安,导致百姓死亡的事。
前脚出事裁撤一批人,后脚那些官又塞进来一些人,混一个死循环,难以解决。
她气就气在这些人,有个一官半职,就不把百姓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