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火汹汹的囹圄!
一声足以让蛇敏感的听觉系统短暂失聪的巨响,以及让所有妖怪摇摆不定的地动山摇,那俨然是天崩地裂的景象,夜空竟“咔嚓”一声整片破碎。
紧接着,是雪崩般的轰鸣呼啸响彻天际。囹圄当真在笔直朝着青丘落去。
蛇的反应力让石涅在第一时间下了判断,不,根本是第一直觉,他一跃腾空,幻化成吞天蛇身。像一根笔直的钢筋,投入了熔炉烈火,死死缠住了囹圄,而后烈火将他烧得通体红。
“嘶——”
他用自己的身体捂灭了大火。可囹圄仍然在以难以阻挡的势头高坠落,并硬生生磨去他大片蛇鳞。很快钢筋成了血肉模糊的麻绳,绑在受刑犯身上的那种,可石涅仍然在不断收紧。
一度天地很寂静。只有屠夫案板刮鳞的那种噪音。后来在场妖怪们回忆起那一天,都说粉碎的黑色蛇鳞从天飘扬,像老天下起一场黑的雪。
“轰!!”
再怎么挽救,也是杯水车薪。最终巴蛇捆着囹圄一起撞向万年樱树冠。囹圄形似一栋悬置天际的塔形建筑,现在更像一把断戟,将万年樱从中间劈开。整棵大树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纷纷扬扬的樱花残沫。
黑色的雪从天而降,粉色的花往上升空,巴蛇挂在树上,遍体鳞伤,骨肉分明,青色的血瀑淋了整座树干,沿着树皮纹路走向一直蔓延到在场妖怪脚边。
在场妖怪没有一个不是噤若寒蝉。他们很快意识到,今天或许连他们也被九尾狐整蛊,九尾狐给他们下婚贴,邀来青丘,要么是死亡陷阱,要么,是希望他们见证什么。
见证什么的毁灭,或是什么的诞生。
见证巴蛇再也无力支撑庞大的身躯,一个衣衫褴褛的破烂人形,烂泥般摔下树冠,扑落在花瓣里。
下等妖怪兽性未开,甚至到了现在,都有斗胆上前一步准备捡尸。但谁也想不到,巴蛇还能重新站起。
石涅抓着链锁缓缓起身,朝囹圄高塔狠狠踏出第一步,而后一个趔趄,喷出一滩黑血。是胆汁毒血。蛇只有穷途末路才会释放他的剧毒。
他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抓着链锁,仰起头,看囹圄歪歪斜斜刺在樱树里,塔顶有一块狰狞的破口,大火熄灭,有大股大股黑漆漆的浓烟向外张牙舞爪。
石涅闭了闭眼,让自己看得更仔细。浓烟里有无数张肆意嘲讽的面孔,那不是烟,是数不尽的妖祟、妖怪在逃窜。
石涅缓慢抬起手,出声音比这更艰难,嘶哑地:“桎。。。桎、桎梏。。。。。。”
锁链兵器应声而出,代替他将囹圄缺口团团捆死。缺口是补上,可太迟了,那些已经逃窜的妖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涅想,他必须现在立刻出,将所有妖祟收监,再重新清点,编码,记录。。。清点,编码,记录。。。清点,编码,记录。。。就像他过去做的那样。
清点,编码,记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变得那么无趣。是了,是陈青获告诉他青丘开了好看的山茶花,把他强行骗出囹圄的那一天。。。。。。
石涅一阵恍惚,彻底用光最后的力气,往前一倾,扑倒在地。
连同精神一起涣散。
我。。。在做梦吧。
陈青获,如果是梦,你叫醒我。
仿佛老天就是想告诉他一切不是梦,囹圄大门忽地敞开,从里飞出两滩烂泥巴似的玩意。
“啪哒!”烂泥落在他眼前。
石涅勉强抬起脸:“歪瓜。。。?裂枣。。。。。。”给他们渡了一点法力。
他的小妖怪像两个粗制的陶胚,被谁用泄愤的一拳狠狠砸了个稀巴烂,而后还丢在地上踩了两脚。原本就够丑了,现在更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哪里是鼻,哪里是眼。
“典狱长。。。囹圄。。。”勉强还能说话呢。好样的,不愧是我的血肉。
石涅浑身抖:“是谁。。。干的?!”
歪瓜裂枣也只是奄奄一息:“是陈青获。。。。。。”
石涅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即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