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裹挟着轰鸣雷电,愈激烈,仿佛要为这场肃杀的铁令鸣奏序曲。恶夫与王翦回到帅府厅堂,脚步尚未站稳,就见二牛和春宁已在门口等候。
二牛浑身湿透,一边抹着脸上雨水一边叫道:“太尉,上将军,末将已将命令火传遍襄平,兼以十余队斥候沿各处城巷散去,命他们再三宣示:三月之内,自清乱流,否则必受屠戮。”
春宁补充道:“同时我也让人在城内四处张贴布告,阐明太尉之意——不论何人,若窝藏刺客或与其同谋,皆犯大罪;若能主动检举,可得三千钱赏。末将保证消息会在最短时间内传达全城。”
恶夫微微颔,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你们辛苦了。接下来,长街短巷都要仔细巡查,免得再有宵小趁夜行刺军中武将。”
王翦则在旁插话:“杨端和若是月底前赶到,便可扩展搜查范围,不仅仅是城内,还要查清乡野,连山林都不要放过。只要将刺客的根断得干干净净,燕地才能真正归顺。”
二牛闻言,立刻抱拳:“上将军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搜寻潜伏之辈。只要逮到一个,也足可震慑剩余宵小。”
王翦颔:“只是刺客之事非同小可,这几日你们也要多留意自身安危,尽量莫再独自出门。”
“放心,就算有不怕死的敢来,我还巴不得试试咱的刀锋能不能斩了他们的狗头。”二牛笑得寒意凛然。
。。。。。。
接下来的六天时间,光是襄平城内就有一百余人被秦军斩于刀下,残忍冷厉的杀伐让城内燕民人心惶惶,又不住的一个劲叫好。
要不是这些非要搞事的刺客,恶夫何必下达将要牵连他们生死的政令?
清晨一早,杨端和带着数百名黑冰台之人到达襄平。
只见杨端和正翻身下马,随行的黑冰台斥候迅在街口列队,人人衣襟带血,神色冷峻。一旁的张二河赶紧带人上前相迎,见这排场,便知杨端和这一路并不平静。
“将军。”张二河抱拳躬身,“路上又遇见什么刺客了吗?”
“岂止刺客。”杨端和哼了一声,摘下雨笠甩到一旁,露出满是风尘的面孔,“这几天我带人连夜赶路,沿途碰上各种自称侠客或墨侠的拦截,打了三五波,简直像苍蝇一般烦不胜烦。”
他说着,冲身后一挥手。黑冰台斥候立刻捧出一个包裹,往地上一摔,包裹散开,里面竟是十余颗尚未干透的级,血迹淋漓。围观的燕民见状,吓得纷纷捂口退避。
“这些脑袋,全都是那些自诩侠客的鼠辈。”杨端和瞥了眼那堆人头,面露不屑,“可惜,全是些半吊子,真刀真枪遇上我黑冰台,扑通几下就死光了。”
恶夫与王翦等人闻讯赶来,见到此景,恶夫淡淡颔:“老杨,倒是辛苦你了。”
杨端和抱拳施礼,声音略带疲惫:“太尉,王上将军,这些游侠分布零散,互相又暗中勾连不绝。要想彻底肃清,需要布下天罗地网,且时间不短。”
王翦面带担忧:“太尉只限三月之期,你可否做到?”
杨端和沉吟片刻:“若要绝对干净,恐怕困难。不过若采用雷霆手段,杀一批镇一批,再加上黑冰台向来擅长伪装打探,倒也有七八成把握在三月内清理得差不多。”
“如此就好。”恶夫淡漠地扫了一眼地上那堆血淋淋的级,转头看向杨端和,“此地军备由王翦将军和二牛他们配合你,务必在我回咸阳前让燕地显见清明。”
杨端和神情一凛,朗声道:“末将定不辱命。”
。。。。。。
待杨端和随张二河先去安顿后,恶夫才对王翦说道:“端和将军脾气急,行事更急。这三月之内必然血雨腥风,绝无回旋余地,上将军可要有心理准备。”
王翦微微点头,拢袖轻叹:“老夫从军多年,也见识过不少杀伐,燕地若不洗去余毒,何来太平?”他这几天也算想明白了,为绝后患,此乃最好的办法了。
“放手去做吧!”恶夫说完,缓缓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六国余孽,其害远外族。”
王翦深吸口气,收起犹豫:“好,老夫懂了。既然都决定了,那就来个痛快。”
“嗯,老杨既然到了,我也该回去向大王复命了!”恶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闻听此言,王翦脸上闪过一丝艳羡,还有丝丝怒火。要不是这些该死的游侠刺客,他们也能跟着恶夫一同回归了。
王翦强压住心头那股不甘,转而低声道:“这襄平局势虽说暂时稳定,但纵观整个燕地,游侠刺客随时可能再起波澜,你路上需多加提防。”
“放心!”恶夫拍了拍王翦肩膀,笑容中带着几分自信,“我既已下达了三月屠戮之令,就不怕这些小杂鱼。他们要是还有胆子暗杀,大可来试一试。”
王翦轻叹:“也是,行刺于你,等同于自杀。”
“哈哈哈,刺客若真来,就拿他们当练刀。”恶夫语调散漫,却透着森然杀气。
话虽轻描淡写,王翦却听得暗自心惊。他望向恶夫那似笑非笑的面庞,知道若真有刺客要碰这刀锋,恐怕下场极为惨淡,略微有些心疼起那些刺客。
“好了,既然端和已到,搜剿大业有他和您老坐镇,再加二牛、春宁在此配合,我也该动身。”恶夫收回目光,看向院内雨檐下闪动的兵卒身影,双手倒背,“燕地嘛,我看几个月后再来,也该是干干净净了。”
王翦点点头,眉宇间略显复杂:“半月之内,老夫和端和将军会展开地毯式清剿,绝不留任何暗流。待你回咸阳后,可要替我们向大王美言几句,毕竟这等狠辣之事,终究容易引来非议。”
他们可不是恶夫,不怕庙堂攻讦,敢擅自胡乱行事,若真大开杀戒必将引起无数弹劾。
“我看谁敢?!”恶夫神色平淡,但话中透露着冷酷,“尽管放手去做。”
“老夫明白。”王翦深吸口气,“待来日我等归来,敢保燕国再无所谓侠者。”
随后,恶夫与王翦商议了些后续事宜,并让张二河召集十万秦军准备回归。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切安排妥当,恶夫换好便装,起身离开帅府。
临行前,王翦、王田等人送至城门外,各自叮嘱一番。
城门外,雨势依旧不小,蒙蒙细雨打湿了秦军墨色战甲。恶夫翻身上马,回身对众人朗声道:“诸位,三月之期不长也不短,该怎么做,都在你们自己手里。”
王翦拱手:“等你再来此间,必见一个清明无忧的燕地。”
恶夫微笑颔,扬声道:“那我就先走一步。若有事,派快马来咸阳,我自会调动一切可用之力支援。”
言毕,他一抖马缰,随同亲卫们扬长而去。雨水在马蹄声里被激起,像一片破碎的帘幕,卷入迷蒙烟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