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垄一垄草莓伏贴在地,苏青跟在奶奶身后,半蹲着使用园艺剪,勾腰前行。
农活需要腰肌与肩周发力,苏青许久没有运动了,才干一小会儿便觉乏力。
奶奶做事的时候没有话,苏青也不是多话的人。整片棚子只有苏南和豆豆有来有往的天真对谈。
她们沿着边上一陇草莓采摘,快要移动到头了,大部队来了。
闷热的大棚顿时变成一锅大乱炖,闹哄哄,热腾腾。
汗水从下颌滑落,苏青抬手擦了擦,几缕发丝毛躁飞散。她今天用鲨鱼夹盘了头发,头发太柔顺,盘得不牢固,略有松散之势。
苏青惦记着,用袖子擦了擦手,起身一手按着后脑勺,一手取下发夹。
乌发倾泻,卷起浪花,她双手抓梳头发,不经意看见孟叙冬在几步开外的梗道上盯住她。
黑色薄衫勾着胸肌线条,汗津津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性感得好蛮横。
苏青佯作镇定,转身迅速绑好了头发。
孟叙冬大步走近,问奶奶拿园艺剪。奶奶奇怪地盯了他一眼,忽然明白过来,忙把手里的剪刀递给他,“你带小青。”
苏青来不及阻拦,奶奶已跨过叶垄。
孟叙冬转着手里的园艺剪,扫了眼苏青的草莓篮子,带几分嘚瑟。若不是奶奶就在对面,苏青简直想打他。
苏青提着篮子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来,拨开绿枝叶,寻找成熟的草莓。
以前和学生分享过一个学习方法,无法静心的时候,坐下来假装学习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很容易便进入状态。苏青现在用在摘草莓这件事上,可始终无法忽视余光里的身影。他效率太高了,五分钟不到就来到她身旁。
“做熟了就快。”孟叙冬安慰似的。
苏青瞄了眼那边的奶奶,压低声说:“没人问你。”
孟叙冬剪下一颗熟透的草莓,也不摘蒂,直往嘴里塞。苏青不得不将草莓包在嘴里,一时没法说话,只得皱眉瞧着他。
他咧笑,额上薄汗从脸侧落下来,散发生气,莫名撩人。他毫无察觉,低头从她的篮子里拣了颗草莓,一咬一口。
“你!”苏青抬手,撞见奶奶笑盈盈的脸。她手捏成拳,垂下来,悄悄顶了下他的雨靴。
“讨厌。”
孟叙冬咽下草莓,凑上来握住她的手,“不用这么小心,这样……”
干燥粗糙的手带着她探进绿丛,叶扇的细齿划过他手背与她的指腹,果子撞了上来,收拢在手心。
“这种烂熟的果子你直接吃了都成,七八成熟的,也没那么容易烂。”孟叙冬忽然松开了手,一连摘下好几颗放进她的篮子。
苏青攥着手心,片刻才出声:“你干脆种地算了。”
“也行啊,男耕女织,你给我打毛衣。”
苏青没忍住笑,“得养一条大狗,我和狗狗在家烤火。”
孟叙冬斜睨她一眼,扯唇角,“真的喜欢狗?”
“嗯……”苏青抬眸思索,忽见一道身影走来。她低头摘草莓,轻声说,“电影儿都那么演,看起来很幸福。”
“奶奶,我跟着你干。”庄绫来到他们对面。
“你不用。”奶奶头也不抬,手上动作飞快,拨开绿叶挑拣,找到个大熟透的一刀剪落,“你老会了,自己就能干,上那边摘去。”
庄绫抿笑,又对苏青说:“怎么样,累不?”
“还好。”苏青埋首忙活起来。
“我们抬了一箱水过来,我给你拿。”庄绫叫郝攸美一起给大家发水,孟叙冬见状去帮忙。
奶奶仍在干活儿,苏青匆忙灌了一口水,跟上进度。
摘草莓是个重复的活儿,苏青很快熟悉了,有闲暇打量周围的情况。她的进度比谁都要快,这令人舒心。
奶奶似乎也有点倦怠了,出声闲谈:“小青在北京读的大学吧?冬子以前带我上北京玩儿来着。”
苏青笑,“什么时候的事儿?”
奶奶说七八年前,孟叙冬才从日本回来。圣诞节,孟叙冬和奶奶在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参观故宫,逛南锣鼓巷,吃了涮羊肉。
“最后一晚他去见朋友了,哎唷把我老婆子一个人丢在按摩店。”
苏青有点好奇,“他在北京还有朋友?”
“我现在才想起这事儿,那可不就是你吗?”奶奶目光真挚,反倒让苏青不好意思。
那年圣诞节,北京没有下雪,彼时的男友突发奇想,带她飞到市里,在下雪的海边看《东京教父》。半年之后,他们分手。
在国内大学就读一定时间才能申请德国的大学,他原本就是要走的,不会为谁打乱人生计划。可到了最后才告诉她,他们家可以帮她负担学费,一起出国。
花别人的钱意味着受制于人,那时苏青还这么想。
也是那时候,苏青遇见了孟叙冬。他们的关系维持了两年又七个月,苏青上岸,成了省一中的数学老师。
“那两年冬子跟着师傅学电工,在市里县城给人家装修。他有空就来帮我干农活儿,我们村里人老土,乡里乡亲的看他这么一好小伙子,要给他介绍对象。好小子!”奶奶将草莓轻轻丢到篮子里,觑眼动剪刀,“他心里住人了。”
苏青正剪一株草莓,钢剪锋利的刃划破她食指,一侧深长的口子,血滴落绿叶。
奶奶视线扫来,大吃一惊,“哎呀!”
苏青想要藏,可一弯曲手指便感觉痛神经拉扯。奶奶拉着苏青的胳膊起身,“得赶紧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