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们乖乖听话,做着已经学了三天的t手工折纸,分为三组,每组学的东西不一样。阮妤记得叶清对阿姨说过明天领导们会在上午十点左右到达福利院,并过来教室拍摄。
正前方桌子摆放了一个电子钟,阮妤盯着上面显示的数字9:50,她缓缓举起手,怯生生开口:“贵姨,我想上厕所。”
贵姨正帮忙指导剪纸,闻言,直起腰找寻说话的人,视线定格在阮妤身上时,眉头不由皱起,她还记得叶清的嘱咐,说话语气稍重:“一会儿记者们就过来了,再忍忍。”
阮妤咬着下唇,揉了揉肚子:“贵姨,我好像……吃坏肚子了。”
今天是圣德儿童福利院大日子,叶院长特意交代要她一定看好这些孩子别出岔子,事情若是顺利办成,奖励她两百元,对她这种上了年纪找不到工作的人来说,两百元已是非常高的奖金了,她只想顺顺利利拿到钱。
要是领导来了,小孩子拉肚子闹出笑话,叶院长指不定怎麽找麻烦。王萍贵思来想去,稳妥起见还是先让阮妤去上厕所。
“快点去!”王萍贵拉着脸瞪她,“真是麻烦!”
阮妤捂着肚子跑得飞快,这是她人生中跑得最快的一次,跑进住处,从铁皮衣柜里找到自己深夜偷偷剪坏的衣服穿在身上,又在水泥地蹭了一手灰均匀涂抹脸上。
墙上是用透明胶带固定的小镜子,胶带贴了一层又一层,沿着镜子四边增加,中间留出来的位置离远些才勉强照到全脸。
镜子中瘦小灰蒙蒙的脸看上去甚是狼狈,阮妤微微吐气,垂在身侧的小手一点点握紧给自己加油打气。
宿舍距离教室不过两层,阮妤从楼上下来,教室里传来阵阵掌声,她轻手轻脚靠近栅栏窗,叶清站在讲台,拿过话筒面色红润,自豪说出背了几天的演讲稿,台下一早布置好的办公桌椅供过来的贵宾们坐,他们穿西装打领带,其中只有一位高鼻梁的外国人穿着较为休閑的服饰坐在衆人中间。
福利院的墙上有这位外国人的照片,阮妤知道他就是圣德儿童福利院创办人——以利亚牧师。
叶清站在台上说得差不多了,把话筒递了回去,各领导们简单拍拍手以示尊重。
记者询问叶清接手福利院以来的工作计划和接下来的安排,早先打过稿子,叶清还算应对得宜。
左不过是来走过场,领导们瞧着差不多了便邀请以利亚起身前往讲台前準备拍照结束此次行程。叶清身为副院长,热络忙碌着,等衆人位置确定好后,自己则站在最角落扬起笑容目视前方相机。
照片拍了几张,以县长为首的政府单位工作人员象征性和小孩子们拍了几张合照,素材已经够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县长等人準备离开,摄影机仍在录着,有些场面话还是要说,毕竟在直播,面子工程不能少做。
刚走出教室,一道人影直愣愣沖进县长怀里,撞得他向后踉跄几步,跟在后面的人赶紧伸手扶着唯恐出了事。此起彼伏的关切询问嗡嗡嗡吵个没完,县长站好后理了理衣服,瞧见不远处做错事低头不语的女孩。
他眼神勒令喋喋不休的下属们,调整好情绪露出和蔼的笑朝阮妤招招手:“小丫头,你过来。”
阮妤没有第一时间听话过去而是看向叶清,眼神中透露出询问的意思,怯懦不敢造次。
县长察觉不对,循着小姑娘视线望去,怀疑的目光落在叶清身上。当着衆人面不好质问,便主动走向小姑娘,蹲下与她视线齐平,温柔摸摸她的头发,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将眼前的小丫头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情绪逐渐升温。
“吴县长,虽然我没有回中国,但是我看了新闻报道,社会人士捐赠衣物用品,为什麽小孩子会穿破旧衣物?”以利亚拨开人群来到吴宏深面前,他是欧洲人在中国待过几年,中文还可以,不过对于国内说话婉转这一套他不会,提出的质疑听起来更为直接,反倒显得他像吴宏深领导。
直播仍在继续,即便掐断,刚才以利亚的问题也已经让媒体和电视机前的观衆听见,吴宏深逃脱不掉的问题,而现在如何处理保住工作杜绝恶意猜测是首要解决的。
吴宏深任由摄像头对準自己,他拂开周围簇拥的下属们,拉着阮妤神色严肃走到叶清面前,“这是怎麽回事?”
叶清心知肚明,可正是心里清楚,面对事情捅破,领导当面质问,她压根没想过对策,干站着“我”了半天凑不出一句完整解释的话,而这只会更加坐实猜测的真实性。
吴宏深瞧着她张唇不语,神色慌张,眼珠子四处乱看,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企业以及社会人士捐赠的物品或其他东西只怕都进了她腰包,否则又该怎麽解释面前穿着破烂的小丫头为什麽如此狼狈?
“圣德福利院负责人是你,这个小孩子穿成这样你怎麽解释?”
“县长这是误会!”叶清看了眼对準自己的摄影机,扯出难看的笑容,还在为面子和保住饭碗强撑,“这个孩子叫阮妤,她自打进了福利院就没听话过,分发的新衣服是她自己不穿的,您看教室里的孩子们穿着就知道我没骗人。”
教室里的孩子穿着的确正常,干净整洁和阮妤差别很大,这也让吴宏深陷入了新一轮怀疑中,总有一个人在说谎,可他不相信一个小孩子放着新衣服不穿每天髒兮兮,怎麽推敲都说不过去。
跟在身后的下属主动走到阮妤身旁问话:“你叫阮妤是吗?”
阮妤盯着他一直看,过了许久才轻轻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