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政兒低笑出聲,「你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得到懲罰。」
唐松靈不再看她,轉身走之前,道:「不,那點懲罰根本抵消不了你的罪惡。」
「什麼意思?」
「舉報你的內容已經被我換成白紙了。」他轉了一半的身體又停下,「你口口聲聲說愛池律,卻利用他爸媽干那種事,完全不顧及他的感受,他爸爸位高權重,一旦事發,會被多少盯著的人聲討,登高跌重的道理,我相信你作為這個圈裡的人比我更清楚,但你利用他爸爸幹這些事的時候有想過這些嗎?」
「按說他在政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不該這麼草率就中了你的招,可你算準了他急於將池律從所謂的歪門邪道上拉回來,一定會鋌而走險,才從背後遞刀。他要是知道遞刀子的人是他從小當女兒疼大的你,又不知會作何感想?反過來,你好像並沒有把你口裡的伯父伯母當親人。」
唐松靈冷笑了下,「你看,你總說愛這個愛那個,到頭來,這些你愛著的人卻被你各種欺瞞,你的愛,實在是,廉價至極。」
路政兒早已愣住,不自覺得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石凳上,這麼久,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但其實並未後悔,卻在唐松靈平靜的聲音里漸漸崩潰。
普天蓋地的悔意海嘯一樣席捲而來,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錯得有多離譜。
唐松靈不再多留,轉身沿著湖邊往前走。
「等一下!」背後穿來路政兒的聲音,「這個給你,是一件螢光綠的上衣。」
唐松靈倏然回頭,「什麼?」
路政兒低頭看了眼來時帶的紙袋子,低聲道:「七年前,你和他分手後的那段時間,他沒有立刻回學校,天天穿著這件綠色上衣滿到處跑,我當時一直很不明白,他一向不喜歡衣服太花里胡哨,怎麼突然開始穿顏色那麼惹眼的衣服,後來有次他生病了,發了高燒,人還沒怎麼清醒,就在找這件綠衣服,說要去找你,再後來,他不找了,我偷偷把這件衣服收起來,在口袋裡找到你當時高開始的准考證,才大概猜到一些原由。」
唐松靈愣愣聽著,抬手去接那件衣服的時候才發現手指抖得厲害。
他轉身繼續往前走,但視線模糊,心口也痛得厲害。
「我會去自的。」
他沒再做任何停留,只一味地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人更少,風更冷,河灘邊荒草蔓延,一個人也沒有,午後化凍的泥土又重凍了起來。
他站在冷風裡看著奔流的河水,響起九年前那個炎熱的夏天,蟬鳴不斷,他跟著人流從校門出來,一眼便看到不遠處樹下站著的挺拔的少年,顯眼的螢光綠。
其實那時候他先看到的是池律的臉,後來才注意到那身衣服。
「以後我們要是走散了,我找不到你了,你就穿著這件衣服,保證我老遠就能看到你。」
只簡單隨意的一句打的話,他竟記了這麼久。
第156章因果輪迴
夕陽如金盤一般沉甸甸掛在天邊,河面被染成橙紅色的緞面,流動的水紋上跳躍著點點金光。
河邊荒草萋萋,入目皆是一片枯黃,唯有一抹太過張揚太過亮眼的螢光綠,隱沒在一片微晃的蘆葦後。
池律遠遠看見那個背影第一眼,心臟便重重跳了一下。
河灘上儘是石子,他快步走過去,腳下響起小石子摩擦的「喀嚓」聲。
「松靈。」
石塊上坐著的人聞聲回頭,風撩起他額前的發,一時竟覺得他十分稚嫩,不知在這兒坐了多久,鼻頭和耳尖都被凍得通紅。
「來啦,好快。」唐松靈笑開,仰頭看著走過來的人,眼角本來通紅一片,一笑起來,竟似春日裡的桃花。
池律快走兩步,幫他擋住傍晚凌冽的冷風。
「冷不冷?」
唐松靈搖頭,「你現在過來,是不是影響到工作了?」
「沒有。」
唐松靈揚起腦袋,下巴抵在他腹部,定定看著池律,「是不是生氣了?」
池律伸出手,在他冰涼的臉上緩緩摩挲,他皮膚光滑,凍得久了,摸上去竟如細滑冰潤的玉。
「為什麼要這麼做?」
唐松靈眨了眨眼,偏頭望著奔流的河水,「我也說不清楚。」
「這件事牽扯太多,並不僅僅是我和她的事,她怎麼樣,我無所謂,但是若導致你家庭離散,我做不到。」
池律在他身邊坐下,「可是不管什麼原因,做錯了事,就該承擔後果。」
唐松靈側過身子,靠在他肩膀上,靜靜看著遠處跳躍著光點的河面。
「法律不外呼人情,你爸爸是做錯了,但也是愛子心切,不過我到不是因為這個才換了你的舉報材料。」
「我家從小聚少離多,現在想起,縱使我千盼萬盼,團圓也只是寥寥數幕,小時候和同村裡的小孩一塊玩,只要別人喊一句『你媽媽回來了!』我必定連鞋都能跑飛,雖然十回有八回都是假的,可我每次都是滿懷期待。」
「就是因為經歷過,家庭美滿對一個人來說多麼重要,我體會得最是深刻,我怎麼忍心讓你也經歷這種痛呢?」
「何況這世間的是非對錯,並沒有那麼分明,恩怨糾纏,千頭萬緒,理不清的。」
「可是松靈。。。。」池律抬手將靠在他肩膀的人摟緊,聲音在冷風中顫抖,「我恨他們偽善,也恨我自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