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用了些饭,顾夏换了身柿子红的刻丝缠枝纹褙子,又简单地梳了个圆髻,便带着喜儿往后罩的丫鬟住所走去。
她得去看看不慎“摔倒”砸到脸的小叶姑娘。
顾夏一进了后罩房就道:“小叶,我来看看你。”
小叶正在照镜子,额头上被杯子砸出的伤口已经进行了包扎,可左边脸颊上的肿胀还没有消去,一看就被打得不轻。
听见顾夏的声音,小叶一慌,手忙脚乱地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先遮掩起来,可抬头一看,进来的人只有顾夏和喜儿,小叶心下的慌乱顿时去了大半,忙迎上去:“姨娘您怎地来了,后罩房里不干净,您还是回去吧。”
来的不是朱嬷嬷就好!她谅喜儿一个小丫头也分不清摔伤和被打的区别。便是有疑问,她一个二等丫头,自己还能制不住她?小叶自信。
顾夏勾了勾嘴角,关切道:“我听说你摔得严重,所以过来看看,都是住人的地方,哪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
说完,顾夏微侧头细细打量起小叶。
小叶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说:“奴婢没事的,就是摔了一跤,正好脸着了地,不严重的,只是这几日没法伺候姨娘您了。”
“还有喜儿和朱嬷嬷在,不打紧的。”顾夏体贴地说,言罢,又细细地宽慰了小叶几句。
实话说顾夏有些失望,来时她是带着点期待的,都被顾盼这样对待了,她以为小叶会……
罢了,自己给过她机会了。
喜儿从进门起就一直在看小叶的脸,见两人寒暄完,喜儿天真问道:“小叶姐姐你这是在哪摔的呀?怎的摔成这样,左边脸都快肿成馒头了。”
小叶牵了牵嘴角,这个问题她早就想好怎么回答了。
“就在三进的院子里,那儿好些地方还堆着雪,我不慎滑了一跤,整个栽到了雪里,起来就这样了。”
“那雪堆里定然还藏了块石头。”喜儿说的煞有其事。
小叶疑惑,眼底透着不解。
顾夏闻言却是低下了头,嘴角不着痕迹地翘了翘。果然,她看的不错,喜儿这丫头处事不惊,并不简单,就是不知是谁将人放到她身边的。
顾夏一早就料准了小叶的心思,若自己带着朱嬷嬷来,她定然会找理由拒见,可见来的是喜儿她便轻敌了。毕竟喜儿看着,着实没什么杀伤力。
没有杀伤力的喜儿眉眼弯弯,说:“不然姐姐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小叶当即反应了过来,干巴巴道:“是……是啊,你说得不错,那确实还有块石头。”
“好了喜儿。”顾夏打断喜儿,又对小叶说,“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回了。”
让喜儿看清小叶伤情的目的达到,顾夏也不想再多留。
小叶自然也不想留人,忙道:“姨娘您慢走,路上小心些。”
喜儿拍了拍胸脯,看着无意实则故意道:“小叶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看好姨娘,不让她摔跤的!”
第17章拾花
早间尚且阳光灿烂,过了午,天际忽得聚起了云。大片大片的白云飘在上空,隔绝了温暖的日光。
出了后罩房,顾夏正欲回屋,见园子里梅花开得不错,索性转道逛起了园子。
喜儿见状劝道:“这会子日头没了,天冷,姨娘您还是早些回屋吧。”
“无妨的,我不觉得冷。”顾夏说,“马上就要元宵了,整一年就属这时的梅花开得最好,不多看看岂不辜负了美景。”
顾夏话音才落,一阵风洗过,片片红梅凋飞乱舞,洒得漫天席地。
花雨中的美人儿步态款款,清丽动人,就连她口中那开得最艳的花儿,都不及她此刻的半分风华。
长得好看的人做起事来,总也轻易。
喜儿只劝了一句,见人不愿,便不再劝了。
“可要折几枝回去插着?”
顾夏摇头:“屋子里插得都是昨天刚剪的,还不用换,就让这些花儿在枝头上开着吧。”顿了顿,顾夏又说,“你去找个篮子来,咱们拾些落花回去,烘干了好泡茶喝。”
喜儿看着满地落梅,似是想到什么,笑着应道:“奴婢这就去,世子爷虽不好酒,偶尔也会小酌一杯,咱们多拾一点,做些梅花酿,到时姨娘您可以邀请世子爷一起喝。”
顾夏闻言微怔,伸手去抚枝上的红梅,仿似不经意般问道:“你怎地知晓世子爷不好酒,却会偶尔小酌?”
喜儿惊诧了一瞬,弯着圆圆的眼睛道:“奴婢也是听人说的,姨娘您在这稍等一会儿,奴婢马上去提篮子来。”
话没说完,喜儿就一溜烟跑远,徒留顾夏一人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有风声从耳畔呼啸着吹过,顾夏收回视线,抬手为自己带上兜帽,继续往前走去。
好似那阵风将她心底的疑惑也一并给带了走。
晚霞已近,雪融碎金,距离顾夏几步远的一株梅树,已积累了半尺余厚的雪,压得树上的枝桠都似不堪重负,然那一树寒梅恍若流焰,依旧挺立,遗世傲骨。
梧桐院伺候的人不多,所以园子里的雪并无人打理,地上的雪也积了厚厚一层,暖靴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颇有一番野趣。
顾夏脚踩积雪,唇角不觉抿出一枚笑靥。
记得她幼年时,阿娘曾牵着她,在尚书府的花园里看花。
因着是冬日,风雪侵肌,鲜少有人会这时候来逛园子,所以那时整个尚书府的后花园都是她们母女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