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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1章 身世沉浮雨打萍（第1页）

11。身世沉浮雨打萍

不论一个国家，还是一个民族，亦或是一个家庭、一个人，忘记了屈辱和痛苦的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倒退和危亡！

刘江能从一个贫穷潦倒的家族里脱颖而出，成为一个多才多艺的大学生，有远见，纯乎是“从奴隶到将军”，赖不掉的是袁佳怡的支持，更重要的是他深明可可西里的穷困史和他刘氏家族的苦难史。历史是改革与展的动力，深明了历史，就能加快改革与前进的步伐。

刘江的家史是一部催人泪下的血泪史。

刘江的高曾祖父刘和珍未等曾祖父刘昌吉离开襁褓就撒手西归了。曾祖父刘昌吉在高曾祖母的拉扯下长大。可是高曾祖母也因贫病交加又作故去，曾祖父刘昌吉很悲动地掩埋了高曾祖母后，就去给五十里外太平村的大户人家韦虾录当长工。

他白天放养几十头牛，早晚还得砍柴，做零碎活，夜里要去几公里远的野外放溪水灌几十亩田地。

一个夏季闷热的晚上，他刚拦挡各个水口把水放进田里，猛然听到不远外的山坡上传来有如马蹄得得奔跑的声音，他下意识到这是老虎向他袭来了。

他不顾一切地往回跑，可他的两条腿却没有老虎的四条腿快。听风查声，感觉到老虎就快要追上了，他只想这一回真的没命了。恰在此时，道路旁边闪过一棵高大的木棉树影子。求生的欲望使他忘记木棉树的满身刺儿，他飞身快地爬上木棉树。他刚爬上丈把高，那凶猛的老虎就大吼着扑向木棉树，撞得木棉树左右摇晃起来，险些把他震落下来。他爬上树顶，这时才感觉到手脚都被木棉树的刺儿刺得血流如注生生地痛。而那老虎嗅到了人血的腥味，在树下咆哮着左转右转，还蹦起丈把高，欲把曾祖父刘昌吉从木棉树上吼落成自己的美餐。直到太阳升上的时候，那老虎才怏怏地走开，而且还一步三回头地对着树上的曾祖父刘昌吉咧嘴呲牙好不凶恶。

太阳升起了丈把高，韦虾录那些管家不见放水灌田的刘昌吉回来放牛，便骑着马带上皮鞭出去追寻。到得田野上，见稻田里灌满了水，却不见人封堵水口，水一直流进田来，淹没了自己的庄稼还不停地向下边的田地流去，也淹没了很多人家的庄稼。

管家以为刘昌吉是被老虎叼走了，就到处奔跑在附近的田坎上，查看是不是有老虎叼人时留下的血迹。可找了半天，不见半点血迹。他们就对着空荡荡的山野大喊：“刘昌吉，你在－－哪里？是被－－老虎－－叼－－走了，还是－－跑到－－哪里－－去－－找美女－－约会－－去啦？”

而木棉树上，被木棉树身上锋利的刺儿划破裤管、刺破刮开大腿和小腿上一长条一长条密密麻麻血肉模糊的伤口，经过春寒料峭的夜风吹拂，已经风干了紧贴着伤口上血肉的烂布，动弹一下，这些巴住伤口的烂布条，又一次次无情地撕裂着血肉，比被老虎生吞活剥还上百倍难受。

刘昌吉得此一喊，猛地打了个哆嗦，从树上回话：“管家，小的在此，小的被老虎穷追不舍无处可逃，万分火急之下，爬上了树逃命。你们看，被刺儿刺破划伤了大腿和小腿躯肤，流血掉肉要命的，下不去了。这不，田都淹没了，这可怎么办好呀？你们可怜可怜我吧，快点找来木梯，把我救下去，救救我的命呀！求求你们啦！”刘昌吉在枝头上放声地大哭起来。

两个管家一看，现刘昌吉在木棉树上，就哈哈大笑起来：“你呀，自圆其说是不是？这里是太平盛世的，有什么虎害呀？一定是你心生惰气了，就跑到树上去偷懒睡大觉，而且还专挑有刺的木棉树，你这是防狼防虎吗？你这是防人！”

两个管家又哈哈大笑了好长一阵子后，命令他下来受罚。

刘昌吉又一次求爷爷告奶奶似的解释说逢了虎害，为了逃命不顾一切地爬上树来，被刺儿刺破了手脚，现如今仍在流血，无法爬下树去，求他们行行好心，解救他下去，他宁愿半年的长工钱不要，都给他们，只要他们行行好，救他于危难中。

那两个管家二话不说，叫人找来了一把斧子，直朝木棉树砍去，弄得刘昌吉闭着眼睛下狠心从树上哗啦一声，一下子滑了下来。刘昌吉的衣裤又被刺儿给划得不成样子了，小腿、大腿、命根子、肚皮、胳膊等旧破新伤，皮翻肉绽，血肉模糊……

后来，刘昌吉死里逃生，娶了个跛脚的孤女为妻，生下了祖父刘桂军和叔祖父刘桂仁。祖父和叔祖父两兄弟一个刚长八岁一个刚长四岁，就来了一场霍乱病，几天之间全村人就死掉半数，无人埋尸，一片凄惨。这一场霍乱，九云山区的人死得好惨，父子母女之间的血肉亲情被霍乱分割得荡然无存。许多小孩得了病，上吐下泻手脚冰凉不能动弹，便被父母草草装进破箩筐遗弃于荒野，几天几夜张着干瘪的小嘴，啼哭着，叫喊着肚饿、口渴，要吃饭喝水；甚至有些小病孩爬出破箩筐，爬于荒野上，泣唤亲人。可亲人却如五马分肢一样各奔东西逃命去。这些被遗弃的孩子有的病死，有的渴死，有的饿死。逃难的人有些死于林间，有些死在山洞。有幸活命的，也一脸麻花地逃出好远好远，半年不敢回村来。这场磨难，真让人明白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古训。

这里的“夫妻”，当然不只是丈夫和妻子两个人的事情了，而是应该包含着父母、妻子、兄弟、姐妹等等的一家亲人。

曾祖父和曾祖母就在这场大难到来之际，率先作古了。霍乱没有可怜祖父刘桂军和叔祖父刘桂仁这俩孤兄弟，他们都同时吐泻着，四肢软绵绵的，毫无半点力气。可兄弟情长，八岁的祖父刘桂军没有把四岁的叔祖父刘桂仁抛掉，他支撑着一副伶仃瘦弱的小病体，背起叔祖父刘桂仁逃进了深山野林里。。。。。。

也许是命大亦或是病魔怜悯他们所作的好事吧，祖父和叔祖父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他们在山林里以野果为生，与自然环境作斗争。每天八岁的祖父带着四岁的叔祖父钻山洞进崖谷里去，学着曾祖父装石弶捉老鼠的样子，找来一块块平板石，把一根藤子的一端系个大结，中间系好备来的老鼠好吃的野食，另一端系上一根小木棒，然后把系着大结的那端藤子放到扒好的地面上，再抬着那块平板石压在藤子的上面，让平板石的一个梭边中间处正对着大结子，最后抬起平板石倾斜着，支起小木棒让系有食物的藤条半吊起平板石，那便是一个装老鼠的石弶。等老鼠寻食到来，见到食物动牙便咬断藤头，想把食物扛去作美餐。不料，藤子一被咬断，半吊的平板石失控，便往下猛压，老鼠就毫无声息地被压死在平板石底下了。

两兄弟就一个接一个地装着石弶，第二天总能捡到许多肥大的老鼠。猎物虽多，但没能找到火种烧烤，饥饿难耐，只好去掉毛皮拉去肠子后就生生地放进嘴里大嚼着闭起眼睛苦咽下去。常被腥臭的血肉腻得他们呕个翻肠倒肚两眼直翻白……

半年多后，他们辗转反侧回到了久别的可可西里山村里。这时活着的人们也6续回村子里来，村子里又开始有了炊烟，有了劫后余生的不景气。可是，数月外逃，田地荒芜着，劫后余生的人们被饥饿围困着。

祖父刘桂军和叔祖父刘桂仁年纪尚小，不识耕种，只好到处寻野果为生，装石弶捕猎老鼠度日。由于营养严重缺乏，叔祖父越来越虚弱，最后只剩下皮包瘦骨头。祖父也知道叔祖父很难活下去了，可他还是很爱怜地将叔祖父背在身上，一找到好吃的，便总让给叔祖父吃。

一天，叔祖父实在不行了，显然是这几天寻到的食物太少了。饥饿所使，祖父把叔祖父安顿在一座山崖下，便爬进山沟里去挖了半天的野淮山，才挖到大小不等的几块。等祖父煨烤熟几块野淮山薯，拿来到叔祖父身边准备给他食用时，叔祖父却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野淮山是一种生长在野林里的野生薯类草藤植物，藤上开黄花，结成串成串铜钱大小的灯笼似的花籽子，故可可西里的人们都称之为金钱薯。金钱薯深埋于地下，一蔸少则几斤，多则十几斤，二十几斤。

野淮山营养价值丰富，富含维生素c、维生素e、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等，有保健作用，具有健脾益胃、益肺止咳、降低血糖等功效。

健脾益胃：淮山有利于脾胃消化、吸收功能，是一味平补脾胃的药食两用之品。不论脾阳亏或胃阴虚，皆可食用。临床上常与胃肠饮同用治脾胃虚弱、食少体倦、泄泻等病症。

益肺止咳：淮山含有皂甙，呈黏液状，这种物质有润燥补气的作用，因此对于益肺气、养肺阴，对于肺虚咳嗽起到一定的治疗效果。

降低血糖：淮山中的黏液蛋白丰富，能起到降低血糖的作用。

滋肾益精：淮山含有蛋白质、维生素、糖类、脂肪等多种营养元素。肾亏遗精人群、白带多的女性，尿频、尿多症状的人群多吃淮山能有效强健机体、滋肾养精。

野淮山虽有上述如此功效，但还是没能挽留一个常年得不到玉米或大米等主粮营养供给的生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叔祖父饱受大难不死了却没有后福，他死了，死于饥饿，死于长久没有得到玉米大米主粮营养的润泽，他像一棵小树苗，长久吸不到水分，身体慢慢地干枯了……

祖父刘桂军悲痛欲绝，他仰面大哭着。

等哭干泪后，祖父用手刨开了一个土坑，拆来了树叶，铺在坑洞里，抱起叔祖父的尸体放进土坑里，又脱掉祖父身上仅有的一件破烂衣服，盖上叔祖父的眼睛、鼻子、嘴巴和脸上，然后又一次抚摸了叔祖父的尸，隔着那层破衣亲了亲叔祖父的脸颊，才恋恋不舍地盖上一层树叶，哽咽着跪在地上双手团土给叔祖父修了个小坟……

要生存，先把泪擦干，走过去，前面是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