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雨水冲刷,刘可民患了感冒,头重重的,鼻涕不断地流下来。他在门口挂上了雨衣,脱下了湿漉漉的衣物,转进屋里去抓了桌子上的一个瓶子,倒出几片效感冒灵塞进嘴里,举起热水瓶正要倒水把药吞下去的时候,“救命呀——救命呀——”的声音跟风灌进了他的耳膜。他丢开热水瓶,用力咽下药片,飞身出门去。
“救——命——”
又一个声音从野人精河里传来。
汹涌奔腾的河水撞击着河岸,淘汰着河边松软的泥沙。刘可民一眼便瞅见浊浪里一个妇女时沉时浮拼命挣扎随浪滚来。在红水河边长大熟水性的刘可民,飞身跳下了浊流,三划两划就截住了那位落水妇女,把她救上了岸。
雨,还是倾盘般地下。刘可民不能抱着救上来的妇女站在雨中,他本能地把她抱进了工棚去。到得棚子里,才看清落水者是黄飞嫂。黄飞嫂连咳不止,欲呕不呕的,无力地瘫软着。
赵可民把她往炕沿一放,奔出屋外大声喊:“来人啊!救人啊——”可是,大雨淹没了他的叫喊声,全身湿透冷得抖的人们都赶着奔在雨中回去了,谁也没听到。
天快黑了,黄飞嫂落河呛了一肚子水,自己又患了重感冒,怎么办?送她回去,她一身壮实,好沉重,抱她从河里到工棚来,仅二三十步之遥,自己就吃不住劲了,怎么背她走五六里路才送到家?留她在这里,她一个寡妇,我一个寡夫,就一男一女两个人,别人会怎么说?这成何体统呀?
刘可民奔回棚子,坐于炕沿,半抱起黄飞嫂,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
“哇——”黄飞嫂吐出了一大口水。
“哇——”
“哇——”
她又吐出了几口水……
黄飞嫂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黄飞嫂,我送你回去。刘可民抓过炕头的枕巾,抹着她脸上的水和头里的水。
“不,我不想回去,我想跟你在这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呜呜呜……”
“别这样,黄飞嫂,你不能太激动。你是怎样落水的?”
“我在河边护完最后一个坎,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不料,脚底下一滑,我便掉进了河里,呜呜呜……如果没了你,我可就完了……呜呜呜……”
“别哭了,走,我送你回去。”天全黑了,刘可民很焦急。
“我好冷,走不动,你背不动我,怎么走呢?住你这里违不了法,何如非要支走我?我不睡你的床,不吃你的饭,我只在你这里躲雨。既然你不肯给我在这留宿,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就等什么时候雨停我就什么时候回去,不用你送。现在我很冷,你能生堆火,让我暖暖身吗?”
刘可民放下了黄飞嫂,抓来一捆柴,生起了一大堆火,黄飞嫂哆哆嗦嗦地烘起火来。
“你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黄飞嫂对赵可民说。
“我不会感冒的。”赵可民说。
“还不感冒呢!逞什么能呢?别装梁山好汉了,刚才你抱住我的那阵子,我就感觉到你患了感冒,体温加高了。去换衣服快点吧!”
刘可民震动了!
黄飞嫂很心细!
刘可民的感冒让也捉摸到了。
刘可民无形中感到黄飞嫂在关心他,体贴他。他太需要这种关心与体贴了,可是没有人给他。在这原野在这河边的雨夜一个落水的寡妇给了他,太珍贵了!
刘可民很感动,他像听话的孩子似的去换衣服。
在一个充满着爱情感的女人面前,任何一个男子汉都会变得怯懦、惶惑、软弱、多愁善感、温情四溢……
刘可民换好衣服,看着黄飞嫂一身淌着水滴的衣服,心难受极了。他犹豫了一阵子,咬了咬嘴唇,对黄飞嫂说:“来,你也来换衣服,别让那冷冰冰的湿衣裤沾在身上着凉了。”
“不!我等雨停住了就回去,我不换!再说,我——”黄飞嫂把话忍住了。
“别说了,换吧!”
“我没衣服,怎么逼我换呢?”
“换上我的。”
“不行!”
“别啰嗦!”
“我不配穿上你的衣裤。”
“配!十分就十二分配!”